唯有带头的男子还坐在自行车上。
他们转眼间就围城一个圈,把刘飞阳围在其中。
“这位大哥,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就直说,没必要吓唬我,打我一顿,只要不整死我,问题终归是没办法解决!”他没有丁点害怕的说一句。
自从他从村子出来就明白一个道理:别人的施舍只是建立于短暂的怜悯之上,如果想要把腰杆硬起来,只能靠自己。
“呦呵,你小子还是滚刀肉,不怕死的主呗?”面前男子抬手薅住刘飞阳衣领,给他往后推,向后退两步。
“嘭…”顶到对面的墙上,被子已经紧贴住墙面。
“咋地,你不服昂!”他恶狠狠的看着刘飞阳,咬牙问道。
“你先说啥事,如果我错了,赔礼道歉怎么都行,如果我没错…”
“没错怎么地?”他没等刘飞阳说完,突兀打断。
“行了,小武…”坐在自行车上那男子终于开口,看上去也在二十岁左右,长相挺英俊,走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盒吉庆牌香烟,放到嘴里点燃,推开几人到刘飞阳面前,一脚顶在墙上,相当有范的说道。
“我叫钱亮,不是社会流氓也从不欺负人,你今天租的房子是我媳妇家,她现在还没过门,你住进去风言风语就出来了,对她名声不好,对我名声也不好,三天时间,必须从那搬出去,要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他说完,一口烟吐到刘飞阳脸上。
这个叫钱亮的确实不是社会流氓,理论上讲也是银矿工人,只不过这年代都想着下海经商,去南方转转,他心思也活泛,三天打鱼两天晒作,奈何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出去。
身边这群人,都是在一个胡同里长大的发小,经常聚在一起喝喝酒打打牌。
钱亮从小就喜欢安然,并且发誓此生非安然不娶,还说过如果有一天安然和别人结婚,他就学岳不群挥刀自宫,做不成夫妻就做姐妹。
今天听到安然家住进男人,气得火冒三丈,带着发小走到安然家门口犹豫了,他不敢进去,在门口偷听说话,知道有个人出去还没回来,就在胡同堵着。
“我亮哥问你话呢,哑巴了,三天时间必须出去,听见没”这个叫小武的又喊一声。
刘飞阳现在的犹豫并不是被吓到,而是听到钱亮口中的“我媳妇家”心里凉了半截,还以为他和安然是男女朋友关系,有些失落还有些淡淡的惆怅。
“现在过年,暂时找不到地方,如果我走也行,但得找到工作稳定下来”他缓缓开口回道。
既然他和安然是男女朋友关系,自己也没必要继续住下去,这年头还没有劈腿、第三者等修饰语,都是非常别扭的字眼,比如“搞破鞋”
他是一个三观很正的人,没必要耽误人家名声。
“你小子还会讨价还价,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小武脾气很急躁,说着话举起拳头就要往下打。
“小武…”钱亮开口阻止,又裹了口烟,嘴里冒着烟雾说道“我钱亮做人有三讲:讲道理、讲义气、讲原则,大过年的让你就走,传出去对我也不好,说我钱亮欺负人,你说找到工作也可以,但在这之前,每天只能在中午十二点上厕所,并且每次上厕所之前都得先躲两下脚,还有做饭,必须得听见我媳妇刷完碗关门,才能出来…”
“行!”刘飞阳听他说一堆,心里有些好笑,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生怕自己的糖果被别人看见。
小武见他点头,抬手放在肩膀上“小子,我亮哥人好,今天饶你一命,要不然你得在医院过年知道么?”
“我看看你让谁在医院过年!”
小武的话音刚落,后面传来一声怒喝。
就看安然黑脸站在最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正冷眼看着他们几个。
“小然?”钱亮扭过头看见她,顿时一愣,慌乱的要把嘴里的烟头拿下来扔掉,可叼的时间太长,已经沾到嘴皮上,他手上一划,红色的火星夹在中指和拇指之间,看着都疼。
“我问你们,大过年的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呢!”安然推开他们,走到刘飞阳面前转过身,把他护在身后,扫了一圈开口说道“你们再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在医院过年?”
“嫂子,你看看你…”小武目光有些闪躲。
“谁是你嫂子?你在给我说一个…”安然美眸一瞪。
刘飞阳站在后面,能看到她侧脸,当看到那白色皮肤随着说话时在动,整个人都沉迷其中,美,比他村里,包括赶集时看到的任何女孩都漂亮。
“小然…你别说这个了行不”钱亮突然变得极为委屈,面目表情有些纠结,他在外人面前说安然是他预定的媳妇,可从经过安然本人同意,在看到安然的时候,也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还有你,我听说前几天又旷工了,还被矿上招家长!”
“你关心我啊?”钱亮贱嗖嗖的问道。
“我是替你害臊,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被找家长,你想过我钱叔叔怎么想的么?”
“小然,咱们之间能不能说点别的”他听见这话,刚兴奋的情绪又萎靡下去,往后一看,见刘飞阳看安然已经看得眼神发直。
顿时有点火气“小子,你看什么呢…”
“离远点…”安然见他伸手,迅速伸手给推到一边,还往后靠一点。
距离很近,她身上的香气更让刘飞阳陶醉。
“我告诉你们,小阳是我的房客,如果再让我看到有人威胁他,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她说着,扭过头向下一看,抬手拉住刘飞阳的手“小阳,我们走…”
“起开…”推开人群,拽着刘飞阳远去。
“哎…亮哥,他们还拉手了…”小武有些凌乱的看着远方。
第0009章 一个爹一个妈
事实上,刘飞阳不是一个马前泼水的小男人,他也没有躲在女孩身后寻求庇护的爱好,过早的支撑家庭已经让这个男孩心里无比强大,但是此时他没有放手,安然的手很冰,却能让他心里滑过一丝丝暖流。
他向前看,近在咫尺如瀑布的秀发,上面带着粉色兔耳朵发卡,俏皮可爱。
此时的他就想这样一直看着。
安然走在前面,没顾忌牵着的是不是一头牲口,这个女孩也不希望自己强大,她更希望现在的自己走在大学校园里,有人牵着自己满布在梧桐树下,然后露出一抹娇羞的脸红。只不过,同样的命运让她母爱泛滥,也知道自己必须坚强。
距离没有多远,到门口很自然的把手放下“小阳,你不用怕他们,该在这住就在这住,如果以后他们再敢找你,你就跟姐说,姐帮你出头”
“其实,我不比你小!”刘飞阳心里有些慌张的说出口。
“小不小你也得叫我姐…”她莞尔一笑“今天过年,晚上有联欢晚会,咱们可以在一起吃,还能看看电视”
“我真不比你小”
“小老弟,呵呵…”她说完,走进房子。
进门就是厨房,此时雾气缭绕已经看不见人,里面的二孩正在下饺子,这犊子别的不会就是喜欢吃,并且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以前还说等他在练两年,能去当厨师。
“小然回来了,人找到没?”坐在炕上的母亲听见开门声,担忧的问一嘴。
“回来了,在半路上碰到的”她转过头解释“天黑,这片胡同还多,我妈怕你找不到路就让我去接接你,行了,你赶紧把大衣脱了,洗洗手吃饭,你们那个锅里有热水”
“哎…”他点点头,心里诧异着为什么阿姨的态度又这么大转变。
那雾气昭昭中,二孩转头嘿嘿的笑着。
安然家日子过得也是清苦,多余的钱都给母亲买药,为了能营养均衡几乎每个月才吃一次肉,而安然又舍不得吃都给母亲,所以她有些营养不良,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很瘦,怕是不到一百斤。
今天下午二孩给小鸡褪毛的时候,就提议晚上要一起吃饭,安然倒无所谓,可母亲坚决不同意义,这犊子为了给刘飞阳创造条件各种手段都用,褪着褪着开始掉眼泪,等把小鸡褪完的时候开始嚎啕大哭。
细问之下说是想他妈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添油加醋的把这几年是如何与刘飞阳相依为命的讲出来,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安然母亲是面冷心热的主,听完之后也跟着掉眼泪,越看二孩越顺眼,就像自己孩子一样。
如果刘飞阳在的话,绝对不会让他说下去,有些伤疤长在自己心里,没必要扒出来给人看,更无需用伤疤获得某种同情。
他回屋把军大衣脱掉,里面是母亲在世时给他织的毛衣,红色,比较喜庆,把这个也脱掉,里面就是秋衣,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好好洗过脸,也没有时间洗。
他打了盆热水站在厨房里,挽起袖子,旁边摆上洗发水和肥皂。
第一盆还没等洗完,水已经变成黑色,上山背柴火都是脏活,灰很大,还有收拾房间,也都是脏活。
第二盆稍稍清一些,但也不是很干净。
等到第三盆的时候,才算是清澈见底,回屋拿毛巾擦干,只剩头发上还有水迹,这年头也没有电吹风,至少这里没有。站到镜子前拿起梳子梳了梳头,弄了个中分发型,不满意,看起来像是电视剧里演的汉奸,又弄了个偏分,也觉得和自己脸形不相匹配,最后干脆打乱,这样看起来还顺眼一些。
他这人不娇气,从来都没用过抹脸的东西,但是在今天他特意问售货员有没有,售货员给他推销了新出的大宝,说是抹上之后皮肤嫩的很。
他不在乎嫩不嫩,这东西只要香就可以,他闻了下觉得还不错,就给买下来。
打开盖子,挤出一小条,小心翼翼的往脸上擦拭着。
有些话他没法对别人说,只能放在心里,安然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为了配得上她,也得有股香气。不至于像安然那么清新脱俗,也得自我陶醉。
他推门出去时,饭菜已经摆在东屋,就差他过去。
不知为何心里还有些紧张,有些担心自己身上的香气,不能像安然身上的香气一样吸引对方,还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
推开门,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小鸡炖土豆,还有鱼,不是河里挖的那种白鱼漂子,而是一条二十多厘米长的鲤鱼,浇汁做法,应该是出自安然之手。
“你…洗完脸我都不认识了”安然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坦然说道。
她的眼睛很纯,像一汪湖水清澈见底,即使盯在对方身上,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自在。
“小伙子长的不赖,体格也壮实”
她的眼睛和安然一样,只不过常年的卧病再床加上生活对她无情的摧残,让这潭湖水上多了一沉灰尘,不是浑浊,而是看透世事的慈祥。
“吃吧吃吧,野鸡凉了不好吃,有股骚气”二孩急不可耐的说道。
这犊子还算会做人,知道把安然旁边的位置留给刘飞阳留着。
“野鸡还是以前小然他爸在世的时候去山上撵过,两年了”
老两口感情很深,即使现在提起还会抹眼泪。
“哎呀…妈,大过年的哭什么,我爸在那边过得比咱们好,吃饭”安然夹起个鸡腿递给二孩“你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又把另一只鸡腿给母亲。
刘飞阳没有觉得半点不妥,还暗暗觉得安然是个好媳妇,他在农村的时候养过狗,也没好狗,都是土狗,鉴定狗好坏的办法的办法很简单,弄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狗放到这狗身下,如果让吃奶,就是好狗,如果不让,就是劣狗。
和公母、是否在哺乳期无关。
因为让裹是一种态度,表现出的是种母爱。
安然照顾母亲是孝顺,给二孩夹鸡腿就是母爱,所有贤良淑德的特质都具备。
刘飞阳不吃鸡,就吃鱼,好像吃到鱼就相当吃到安然一样,遇到鱼刺都嚼吧嚼吧咽下去,没有丁点遗漏。
“哎呀…”二孩神神叨叨的一拍大腿“我说差点什么,过年得喝酒啊,阳哥,下午你出去的时候说买酒买回来没?”
“小屁孩喝什么酒”
“小屁孩喝什么酒”
安然和刘飞阳异口同声的训斥。
说完之后,两人互相看了看,随后相视一笑。
“完喽完喽,以前就一个爹管着,现在又来了一个妈,姥姥,咱还是赶紧吃饭吧”他说着,开始往嘴里扒饭。
第0010章 西藏有多远
落落大方的安然似乎从来不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面红耳赤,当然,二孩那天伸手掏裤裆除外,她没有娇羞脸红,还能坦然的给刘飞阳夹菜,这让刘飞阳多多少少有些心酸,习惯于照顾人的角色,突然间被照顾,让他很不习惯。
在这边黑土地上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大男子主义,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