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只要张纯没有集结整个郡的兵马严防卢奴县,靠着他手头的五百骑兵,从张纯手中夺取卢奴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如果张纯要跑,或者公然集结各县人马,靠他的五百骑兵还是不敢追击的,至少要多等一两天,等潘凤的两千大军到齐才行。
张郃便拱手谢道:“多谢甄少君协助,若果真张纯所犯属实,某定然将此间细节上报潘都尉,潘都尉自会向刺史表明尔等协助之功。”
说完之后,骑兵也算休息够了,张郃立刻严令全军全速,当天傍晚之前必须冲进卢奴县。
王县令和甄俨等人目送骑兵远去,心中也是剧震。
王县令在担心站队,甄俨则是盘算着:没想到帮刘备遮掩了一番行踪,似乎还能捞到一份协助的功劳。
只是不知张纯究竟犯了多大的事儿,这份协助的功劳又能有多值钱。
如果结果真的不错,刘备这个潜力股倒是可以好好投资结交一下。
一想到七天前,自己还把刘备当成一个打秋风的,甄俨便很惭愧。
第13章 屁股决定立场
八月初十,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离开无极县后,五百骑兵又奔驰了一百里地,终于来到了卢奴县西南方的一处平缓的山丘上。而且,他们一早是从常山真定出发的,因此全天的行程已经超过一百五十里,称得上人困马乏。
张郃带着刘备等人,登上高坂瞭望县城,顺便喝点水歇口气,进行战前最后的修整。
李素穿越已经十天,这十天他每天白天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从卢奴到邺城往返一周,整整跑了一千五百里路。
就算这个肉身的身体底子再差,骑术也算是彻底练出来了。加上这十天每天都有肉食补充,他感觉自己浑身筋肉都紧实了不少,也变黑了一些。
当然这身体素质跟武将还是远远不能比的。今天一天狂奔下来,他觉得自己大腿内侧那些已经结了老茧的皮肉,又有些二次磨破了,火辣辣地疼。
张郃瞭望了一下动静,吩咐道:“看起来城中并无准备,别歇了,喝口水,全速冲下去,靠近时再呐喊亮明身份,先控制住城门和主街、直奔太守府。万一守军自始至终不抵抗,我们也不可妄杀。”
他这番吩咐,显然还对“张纯并未反叛”这种可能性,抱有最后的希望。
刘备也不觉得这种安排有什么不妥,没有吭声,准备配合执行。
但李素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张司马,出行前潘都尉吩咐过,要我军配合潘都尉行动。何不四门围定,然后分出一曲骑军喊门入内控制。
如果张纯据城死守抵抗,我们有五百骑兵巡哨,纵然无力攻城,也可防止敌军弃城突围,将其困死。至于攻城,可等一两日后,潘都尉的大队步兵赶到,再攻不迟。”
张郃闻言,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哂笑:“区区书生,你在教我打仗?”
李素:“不敢教司马阵战,只是怕仓促抢城,难免不够严密,使张纯突围逃脱。”
张郃脸色一变,厉声道:“你当咱袍泽兄弟的命不是命?明明可以偷袭少死些兵士拿下城门,为何要迁延时日先围后打、错失奇袭良机?兵法云下政攻城,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口口声声说张纯要跑,可他身为中山相,若是连中山老巢都放弃了,逃走也不过是失了根基的浮萍,能有多大作为?”
凭心而论,张郃这番话从军事角度也不算错,他作为军司马,必须笼络士卒军心,鼓舞士气,不能草菅人命。
偷袭抢城的机会是转瞬即逝的,如果迂回分兵、四门围定,城里的人真有反意的话早就反应过来了。
每个人都是屁股决定脑袋,站在张郃的立场上,他只能这么决策。
李素叹了口气,他知道张郃是没法说服了,便最后提醒道:“张司马,我虽然没有抓到铁证,但凭我之前见到的张纯与督邮的往来书函提及、张纯多半还是有外援的。
否则,他仅靠中山一郡之地,怎么可能背叛朝廷?若是让他走脱,得以联络外援,恐怕为害之大,就不是一个冀州能堵得住了!”
李素说的,便是历史上如今已经逃到幽州渔阳的张举,乃至在幽州各地活动的鲜卑、乌桓。
但是,他没法直接报答案,强行告诉张郃“张纯跑了的危害有多大”,所以只好假借分析,先预测一波,立帖为证,也把他和刘备的责任摘干净。
就好比一个律师已经提醒了老板某某法律风险,还形成了会议纪要立帖为证,最后你还是采坑了,那这个锅就不是法务顾问的事儿了。
说到底,还是他和刘备眼下官位太低,说了不算,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靠同行衬托先往上爬了。
爬到高位,才有资格谈匡扶汉室。如果始终在区区一个书掾和县尉的位置上挣扎,空有雄心和报国之志,也无法施展呐。
不过,说出这番话时,李素心中也明白,这个张郃是不可能拉拢了给刘备当过一次反面教材例证之后,张郃这辈子还有脸投刘么?
更何况,这世上没人会甘心给自己曾经的下属、或者是之前地位更低的同僚打工的。
就好比历史上的刘备哪怕笼络人心再强,也不可能说服公孙瓒或者陶谦给他当小弟。那些人再穷途末路也不可能给曾经的直属小弟当小弟的。
可惜了。
张郃果然没有听出李素话中的甩锅玄机,他还在一心一意以军事视角看待如何拿下卢奴县的问题,所以等士兵们喝完水之后,他立刻吩咐全军全速,突击南门。
“杀呀!捉拿反贼张纯!余者不问!”
“放下兵器,胁从不问!张纯背叛朝廷、勾结鲜卑,我等是朝廷官军,再有抗拒者以反贼论处!”
半刻钟后,卢奴县城内外已然乱作一团,张郃带来的五百骑兵,与张纯麾下的中山本地郡兵,绞杀作一团,场面混乱不堪。城中南北向的中央主街上,战马往来冲杀驰骋,血溅盈街。
张郃的偷袭抢城计划还是挺成功的。
因为张纯尚未正式举起反旗,消息封锁,城中官吏军士并非全部都跟他一条心,在张郃打着朝廷旗号突然抵达城下时,自然有心向朝廷的人帮着带路开门。
张纯组织起反抗时,双方已经打成了一锅粥的巷战。
张纯的亲兵战力不弱,但关键是士气低落,没有大义名分。
张郃也略懂兵法,一边猛攻一边攻心,让士兵们鼓噪呐喊,强调后面还有潘都尉大军即将来援。
一听说还有数千朝廷精兵援军,中山本地的郡兵士气终于撑持不住,彻底崩溃了。
“张纯在哪里?可曾捉拿到了张纯!”几十个骑兵冲进太守府,张郃逮着人就问,可惜并没有收获。
混乱稍歇之后,刘备才带着几十骑出现在院门口,一边高声大喊:“张司马,还在这里作甚!速去北门追杀!张纯突围跑了,这里只是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