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俨略一思索,便盛意邀请道:“不知世叔军务是否倥偬,若是有暇,不如在寒舍多住几日,也好让小侄略尽地主之谊。四天之后,就是先父断七之日,届时还会有不少其他的贵客来访,世叔正好与大家一叙。”
刘备脸色不变,但举止明显犹豫了下来。
估计他内心也有些后悔演过了,导致甄家人太感动,反而留客过于殷勤弄巧成拙。
留下来参加甄逸的断七大礼当然是不可能的,到时候督邮的尸体都臭了,他们这一行还不得被捉拿归案呢。
李素见状,知道这时候需要他帮忙解围了,连忙开口:“主公,您不是说最近跟张督邮、庞县令不睦,此间事了,还要去邺城申诉么?”
“伯雅!这是我等私事,何必烦扰他人。”刘备非常心领神会地接话,然后转向甄俨,“让贤侄见笑了,李书掾也是怕备留的久了,到时候跟那些有龃龉的同僚在此相见,反而让你们难做。”
甄俨本来就是随口一提,见状也就不再坚持:“无妨,李兄也是好意。这事是小侄冒昧了,既然叔父另有公干,不敢强留。”
刘备趁机请求道:“其实,备原本打算此间事了,便要去邺城申诉一些事务。但今日出门仓促,不及去卢奴请取符传,因此难以通过关防查验。不知贤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送我等去常山?也省了备往返卢奴之劳。”
“这有何难,一会儿让张叔带你们一起。有我们甄家商队的旗号,真定渡的巡哨司马,想来不敢造次。”甄俨满口答应,这点帮忙对甄家而言完全是小事一桩。
“那就多谢了。”刘备拱手示意。
第7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甄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这两天本来就有一支商队要启程。
正好刘备急着去常山郡,甄俨也就吩咐管事提前出发。
商队的管事姓张,名叫张权,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者。是甄逸的未亡人张氏、从真定娘家带来的老仆,待客和气。
出发前,他还按主人的吩咐,把刘备坐骑的钱付了刘备刚才演了出“季札挂剑”、留下了自己的坐骑,甄家不想欠人情,非要坚持给钱,推辞都推不掉。
刘备不得已,收了张权四块马蹄金饼,当一百万钱。
李素听说这个马价时,也是颇为吃惊:“如今马贵到这种地步了?”
刘备解释道:“甄家兄弟都是信人呐,他们是按雒阳的马价付的。今年有风声说,陛下想在西园另筹新军,京师极为缺马,价钱暴涨数倍。”
黄巾之乱前,顶级好马也就二三十万钱,去年也才六七十万,上涨实在是太快了。
汉制流通货币只有铜钱,也就是汉五铢。白银没有官方流通价,黄金是朝廷赏赐功臣用的,极为稀少,民间罕有流通。
官方定下的黄金汇率,从西汉初年就没变过,强行锁定在每金兑一万钱。
只是随着几百年来铜钱铸造量越来越大、币质越来越差,如今黑市汇率已经达到了一万七到一万八。
所以“一百万钱”马价,实际折成黄金才60两。
朝廷定制的赏赐用马蹄金麟趾金多为15两一饼,可不就才四个饼么。就是海昏侯墓和中山靖王墓里挖出来那种金饼
李素胡思乱想地算着账,一行人走出四十里地,抵达了滹沱河边的真定渡。
对岸就是常山郡了。
渡口有一支五百人规模的郡兵把守,统兵的是一位军司马。还有好几个曲军侯、屯将之类的中低级武官,带队沿河巡哨,这些部队都受中山相张纯的辖制。
刘备看到这阵仗,微微有些意外,忍不住跟李素探讨:“去年滹沱河畔还没有这么多兵力巡哨,莫非是最近常山郡境内的黑山贼更猖獗了?”
李俗本来就不知道往年的行情,只好报喜不报忧地分析:“说不定就是张纯举事在即,所以心虚呢。”
刘备蹙着眉点点头:“但愿如此。”
幸好,戒备虽然加强了,过河时却没有节外生枝。
守卫渡口的军司马远远看到甄家商队的旗子,查都没查,很随和地跟张权攀谈了几句,就直接放行,刘备一行也跟着顺利上船。
上船后,天色已经黑了。
考虑到渡河后就要分道扬镳,李素忽然想起些问题,只有本地人能回答,他就就找了个机会跟张权私聊:
“老丈,不知这真定县内姓赵的村落可多?有没有什么勇武之士?”
可惜,张权想了想,说:“赵是常山大姓,周边姓赵村落不少,老朽可以指给你们,只是没听过什么勇士。”
李素有些失望。
作为穿越者,都路过真定了,本意自然是想找出赵云。
可能赵云还太年轻吧,没机会脱颖而出。
不过,历史上赵云和刘备本来就很投契。李素唯一要提防的,是刘备因为他的助推、发展太快,还没在燕赵之地混出名堂,就已经转战他乡了,那倒是有可能错过赵云。
所以,只要在刘备换地图之前把赵云挖到,都不算晚。
张权见李素失望,也没多想,很客气地请他一起吃晚饭:“小郎君,想那些作甚,不如一起吃点。”
说着,就递给李素几个烤制的死面饼,还夹了一些卤肉。
死面就是没发酵过的硬面。但如今小麦本就是上流人吃的谷物,所以硬面也不错了。
对比一下,张飞昨晚准备的行路粮,仅仅只是高粱和粟面糜子面饼。
至于馒头等发酵面食,要等诸葛亮南征孟获时发明。饺子则要等南阳张机写出伤寒论的时候。
李素拿着饼闻了一下,没闻出是什么肉,试探性咬了一口,才被意外的美味惊喜到:“这是驴肉?”
张权:“怎的?小郎君吃不惯驴肉?”
李素:“不不不,鲜香美味,着实不凡。”
张权:“既不嫌弃,一会儿带上几斗我们主家正在服丧,主母与少爷怕物议,严令阖府上下不许杀羊。而猪肉又过于腥臊,连老朽都不想吃,便弄了这些驴肉。驴肉也是贩夫走卒之食,家中商队的驮畜又多,杀几头瘸驴够吃很久。”
原来还是为举孝廉而演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