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伏在桌上,泣不成声,又用力敲打墙壁,打得石粉滚落,门外婢女见状担忧,想问她话,但都被东采奇喝退。
她哭了一会儿,心想:“这厮心思狠毒阴险,竟然想骗我身心。我及早得知此事,避免泥足深陷,乃是天大侥幸,岂能因此悲伤?而当高兴才是。若非...若非那泰一上台比武捣乱,坏了此事,我真要铸成大错了。”
想到此,她对盘蜒心生感激,当机立断,来到牢房,看清景象,只吓得惊呼起来。
只见牢房之内,餐盘高高堆起,全数吃的精光,盘蜒盘膝而坐,发整衣净,形貌出众,哪里是早上那个疯子?却像是个放荡不羁的狂家隐士。
守卫嚷道:“小姐,乖乖不得了,这人是个妖怪,吃起饭来,饭量抵得过十人,只呑不嚼,胃深无底,吓煞我也。”
东采奇微觉好笑,心情好转,说道:“你也真不机灵,他饭量这般大,你不会不喂他么?”
守卫诉苦道:“小姐说了,要‘好酒好菜’招待。这妖者便逮住这话,说咱们欠他八十两黄金,我也真有难处不是?”
这蛇伯城毗邻极北处的黑荒草海,草原之外据传有无数妖国,两边倒往往相安无事,商贸互通,交情甚是奇特。是以这蛇伯城中偶尔也有妖者,形貌举止远异于常人,朝廷中更有公子与妖鬼结交,引为门客,礼遇丰厚,如同心腹。如今泰一虽饭量惊人,守卫却也不如何害怕戒备。
东采奇笑道:“那可真难为你啦。”走到牢笼前头,说道:“亲家,亲家,我来放你出狱啦。”
盘蜒道:“谁是你亲家了?我比武落败,心中难受,你是特来嘲弄我的?”
东采高兴起来,奇道:“原来你真想与我成亲?不然你难过什么?”
盘蜒道:“我只想瞧瞧你那丑八怪妹子长什么模样,所以才好事出手,唉,想不到啊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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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歹毒之人相残杀
东采奇问道:“想不到什么?想不到我比你预料中更为丑怪么?”
盘蜒摇头道:“想不到那位招婿女子,竟如此千娇百媚,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一般。”
此言实在太过肉麻,兼之胆大妄为,狱卒守卫闻言皆怒,朝盘蜒瞪目警视,盘蜒全然不觉,神情悠闲自得。
东采奇一颗心砰砰直跳,暗自窃喜,心想:“当初玉郎便是对我这般说的。”她想起昔日倾心之恋,难以忘怀,说道:“你这般说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来人,将这蠢贼放了,我要亲自审他。”于是开锁拿人,众护卫哪里敢稍有违背?
东采奇将盘蜒带到她寝宫外厅,盘蜒四下张望,说道:“也唯有这风雪长宿之所,才能有你这等冰雪聪明的美人儿。唉,可惜我一见你面,便没心没肺、不忍动手,这才在你手下败了半招。否则我比武得胜,眼下已成了姑爷,怎会落得这五花大绑、行动受困的下场?”
东采奇忍住笑意,啐道:“就凭你那几下功夫,还敢胡乱夸口?好似我赢你是使了阴谋诡计一般。好啦,你不许风言风语,我便放了你。”
盘蜒叹道:“我落入此地,算是成了姑娘阶下囚,只要姑娘樱桃小嘴一启,叫我一声‘相公’,我骨头都酥了,哪里还能逃脱的掉?”
东采奇娇笑起来,面红耳赤,心想:“失了玉郎,却得了泰郎,他温柔贴心之处,又何尝比那恶人差了?”遂替盘蜒松了绳索铁链。
她见盘蜒注目于她,微觉害羞,可随即又睁目直视,毫不退让,她问道:“你想要我叫你相公?这可不是痴心妄想么?你有什么能耐,让我这般叫你?”
盘蜒道:“我要加倍待你好,当你做心肝宝贝,拜你为天上神仙。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姑娘会为我打动。”
东采奇作势轻打盘蜒,说道:“你一张嘴说的好听,然后呢?”
盘蜒道:“然后可就简单极了。你叫我相公,我便脱你衣衫,与你共宿同欢,要了你的身子。”
东采奇脸色一板,说道:“你好大胆子,竟然出言调戏本姑娘。”话虽严厉,但语气软绵绵的,大有商量余地。
盘蜒又道:“等你我有了夫妻之实,我要你养下娃娃,如此便名正言顺,成了蛇伯城的女婿,城主即便不愿,只怕也难舍女儿孙儿。随后我再妙施巧计,左右逢源,慢慢占据高位,培植势力,非要夺了蛇伯城的实权。姑娘的爹爹、哥哥,皆会沦为我泰一阶下囚,刀下鬼,我摇身一变,大可一步登天了。”
东采奇闻言大怒,登时想起玉郎来,不由得伤心欲绝,厉声道:“你....你心肠好生歹毒,原来你也是花言巧语骗我来着。你与那玉郎是一伙...”但立时又省起此人已说出意图,自己绝不会上当,那这人这般说话,又是为何?难道是脑袋不清了?
盘蜒笑道:“此事可还没完。等我位高权重之时,你这位美如天仙、冰雪聪明的意中人,在我心中,立时变成了视之无味、碰之作呕的黄脸婆,我要广选丽人,搜罗美女,堆于宫内,日日夜夜享尽艳福,也早把你东姑娘打入冷宫。等我生了几十个儿子,想起你来,再把你这颗蠢脑袋砍下,踢来踢去解恨,谁叫你当年令我低声下气的受罪?”
东采奇听了他的毒计,心下涌起寒意,怒道:“我现在便让人杀了你。”
盘蜒连忙摆手道:“我所言并非自己,而是旁人的心思。姑娘心思淳朴,被我三言两语便迷得神魂颠倒,若有人以此法骗你,你又岂能不上当?”
东采奇娇躯一震,想起今日玉郎萧妹之事,惊讶此人料事如神,却又不禁悲从中来,蓦地掩面哭泣,香肩发颤。
盘蜒心中有数,说道:“看来姑娘已识破那人奸计,为何先前又被我所骗?看来姑娘并非天真无邪,而是缺心眼的木头脑袋了?”
东采奇哭道:“你还说?你还说?你居然骂我...骂我蠢笨,我...我真叫人杀了你!”
盘蜒哈哈大笑,说道:“这可真没天理了,我乃如实谏言的忠臣,却要因此受罪,而真正无耻骗徒,姑娘却舍不得杀他。我谓姑娘之愚,何尝有错?”
东采奇强词夺理道:“你怎知我...我没杀了玉郎?我早将他脑袋砍了。”
盘蜒道:“姑娘乃是初恋上男子,仓促之间,怎能忍心下手?你先前哭泣之情甚是真切,有悲无怒,更是铁证。”
东采奇“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跺脚嚷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能看穿我......我心思么?”
盘蜒见远处护卫朝此望来,目光炯炯,刀光闪闪,微觉心慌,忙劝道:“姑娘乃诸侯之女,身份不凡,岂能如寻常民女般哭闹?让人瞧见,必来询问,如此更成笑话。”
东采奇慢慢止泣,冷冷看他,说道:“你号称聪明,实则蠢笨,我本对你有几分垂青,但你对我言行无礼,我不罚你,已算格外开恩。你倒说说,我又该如何处置玉郎?若令我满意,我再放你离去。”
盘蜒微笑道:“姑娘为何不将他一刀杀了?”
东采奇道:“这....这....岂非太便宜他了?不成,他骗我许久,我....我非要他比我痛苦万倍。”她说出这话来,心如刀割,委实放不下这段恋情,想起今后失了玉郎,便觉得无所依从,人生无味。
隐隐中,她依然心存侥幸,指望玉郎回心转意,向她求饶。
盘蜒道:“姑娘欲观人本心,须得将那人迫至绝境,如此方可令他露出本来面目。我有一计,可乱那玉郎心神,让他回心转意,对姑娘死心塌地,如此姑娘可还满意?”
东采奇大喜道:“真的?你当真有这等好办法?”
盘蜒道:“自然绝无虚假,东姑娘若信得过在下,便由我全权处置此事如何?姑娘可要一观此事全情?”
东采奇雀跃起来,说道:“好,你要我怎么做?”
盘蜒道:“姑娘可有法子躲入那玉郎家中而不被发觉?等到明晚日暮之后,姑娘便有好戏可瞧。”
东采奇心想:“此事容易,我今日已躲过橱柜一回,再走一遭,又有何妨?”点头答应,放盘蜒离去,却又怕他跑了,让文巢等侍卫听他调遣,实则监视此人。
她回屋睡去,推说身子抱恙,拒却诸般应酬,蛇伯城主对她骄纵放任,也不来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