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咱们做牙兵的,是主公心腹爪牙,许多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便要咱们出马。这些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需要抓好分寸就行。”戚苍山书生出身,后来转修武道,说话深不可测,简单一句话,细细品来却有好几个意思。
“小弟初来乍到,还需要戚兄这样的老前辈帮忙。”
“好说好说。”
另一边,郑元和百虚二人,已经和虎豹行者喝成一团。
片刻过后,有个女声在门外提醒,“客人,可需要女乐舞姬?”
留烟阁繁华之地,自然不是普通酒楼,赚取利益的大头,不在酒菜,而是吹奏鼓乐的女乐,跳舞助兴的舞姬,甚至出的起价的,还能神女入梦,欢度良宵。
听到门外催促,戚苍山回到,“给我一个完整的女乐班子,舞姬来十二个,今晚我宴请贵客,就来天女散华。”
“贵客捎带,马上就来。”
三杯酒过去,包厢大门连敲三下,然后迅速敞开,先是手捧各种乐器的女乐分两排走进来,然后是婀娜多姿的舞姬走入包厢。
戚苍山点的是天女散华,此曲讲的是天女下凡,在人间展现舞姿。
因此舞姬身穿透明绸缎,底色洁白,缀以淡黄、天青的绣花和丝带,看起来仙气飘飘。
空灵飘渺的声乐响起,很快包厢便沉浸在美酒、天籁和舞姿当中。
唐楼笑着饮了杯酒,两世为人,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亲身经历,听一场私人定制、现场直播的现场交响乐兼大型群舞。
醇酒美人,才是世间无上享受。
第二十一章 冲突
有了歌舞,酒宴越发热闹,席间杯盏交错,戚苍山和唐楼两伙人,交情越发深入。
乐曲即将步入高潮,突然外边传来喧闹声,起先还不明显,但到后来越发嘈杂,已经扰乱舞曲。
女乐们面面相觑,舞姬也都停下来,为首的舞姬年纪最长,朝着戚苍山等人微微欠身,“让客人扫兴了。”
一般来说,酒馆青楼人流复杂,寻衅斗殴的事情常有发生,因此都安排专人排解,若然劝服不了,就要动用强硬手段。
留烟阁声名在外,对这方面更加用心,和城内驻防军也有关系,遇到难对付的客人,直接能请来兵将捉拿。
可是这次,情况好像非常严重,吵闹声越来越大,后来竟然有摔打器皿的脆响。
女乐舞姬脸色越发难看,遇到这种情况,舞曲已经很难继续,今天的赏钱多半无望。
“你们先下去吧!”
为首的舞姬正要转身,突然眼前白线一闪,她久练舞姿,眼明手快、躯体灵活,稍微伸手就把白线捞在手心。
摊开手心,一颗小拇指大的明珠躺在手心,圆润无暇,是罕见的上品海珠。
舞姬在留烟阁七年,从未曾见过如此出手大方的客人,平时的赏钱最多几两银子,可眼下这颗珍珠,至少能兑换上千两白银。
留烟阁是销金窟,金银如水流汇聚而来,可那些大头,都是陪客的姑娘赚取,一颗上好珍珠的打赏,只有那些花魁榜上排名的红姑娘才有资格拿。
“这?”带头的舞姬有些不知所措,生怕对方弄错了,要将珍珠收回。
这时唐楼开口了,“你先退下,我们还有事情要谈。”
等女乐和舞姬退下后,戚苍山说道,“你打赏太多了,这留烟阁上自有规矩,我叫来的女乐舞姬,不过是二流班子,打赏个十两银子就够了。”
唐楼不好意思说道,“来得匆忙,身上就揣了一袋明珠,没有散碎银两。”
戚苍山送到军帐的财宝,都是精挑细选的珍宝,唐楼前来赴宴,不方便带的太多,因此在腰间塞了一袋明珠。
刚才打赏的明珠,是布袋内最小的一颗。
那些大如拳头的夜明珠,唐楼根本不敢拿出来。
“戚兄,这留烟阁是高档场所,不应该如此吵闹吧?”唐楼话锋一转,询问戚苍山。
放在前世,这留烟阁就是达官贵人定点用餐、交易的场所,还不配上几百个保安,不敢闹出半点动静,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大闹。
但是外面的动静,从刚才持续到现在,呈现越演越烈的场面。
动静这么大,还能持续这么久,闹事的人背景肯定非同一般。
“要不出去看看。”郑元终究是少年心性,便提议道。
包厢内的人,都是本领高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眼下已经酒过半巡,喝得脸红耳热,听到这个提议,当即交好。
楼下大厅,老鸨看似神情稳重,整齐的发髻间渗出滴滴冷汗,几个头戴绿头巾的龟公,记得团团乱转。
“给我砸,你们这些婊子龟奴,真是不长眼,竟敢得罪老子我,看我今天不把你的留烟阁砸个底朝天。”
说话的人是皮肤黝黑的矮胖子,身穿明亮的铠甲,身后的亲兵随从,都是身披铁甲的凶悍之辈,由此可见,此人在军中身份不低。
早在刚才动手的时候,老鸨就知道此人身份,平海节度使左膀右臂之一的铁曜将军,就是此人的叔叔。
这位黑矮胖子,名叫铁三郎,在铁曜将军手下担任千将,平时交横跋扈,欺男霸女。
留烟阁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背后也有靠山,那边是平海节度使的另一位心腹大将,千草将军。
若是放在平时,铁三郎绝不敢在留烟阁放肆,毕竟若是惹怒千草将军,不等对方发怒,他的叔叔就第一个收拾他。
但是前些日子,千草将军带领水军,出海围剿一处海妖巢穴,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回,领地内流传谣言,说他和麾下水军已经葬身茫茫大海。
若是这个消息是真的,留烟阁失去靠山是板上钉钉的,这么大一块肥肉,铁三郎当然要吞下去。
于是这天,铁三郎故意上门挑衅,要吃要喝要美女,老鸨迫于形势,只得一一照办,可是对方得寸进尺,竟要当晚留宿,点名要最当红的廖针儿姑娘侍寝。
别的人都好说,唯独廖针儿姑娘,绝不可能侍寝。
千草将军门下产业众多,为何独独青睐留烟阁,那便是因为阁内的针儿姑娘,他收此女为义女,凡是敢垂涎的人,轻则斩杀,重则灭门,以至于廖针儿空有名气,却少有人敢点名。
铁三郎故意要廖针儿侍寝,便是要进一步试探底线,逼迫留烟阁屈服。
留烟阁做的好大生意,却也不是全无武力,后院豢养数百亡命打手,可对方代表节度使手下大将,眼下千草将军身处海外,除了节度使本人,在无人能和他背后的铁曜将军匹敌。
真要动起手来,触怒了铁曜将军,只需要调动一支兵马,骑兵弓弩交叉进攻,顷刻间便能将留烟阁夷为平地。
老鸨左右为难,廖针儿必须保住,万一失身于铁三郎,日后千草将军归来,头一个要大卸八块的,就是她这个主管留烟阁的老鸨子。
可是铁三郎态度强硬,表明“不睡到人,我绝不走”,带着几个军中下属,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杵着,搅合不少生意不说,更是让外面客人不敢进来。
今天生意全被搅黄了,老鸨子心疼直抽抽,可是眼前若是应付的不好,留烟阁就要毁了。
“铁大人,息怒息怒,针儿姑娘真的不方便,还请换一个吧,芊芊如何,红姑怎样?”
铁三郎抽出长刀,狠狠砍在漆得发亮的红柱上,“老婊子,快叫人出来,不然,我一把火烧了留烟阁。”
身后的几个铁甲兵痞,也都大声鼓噪起来,眼看着局势就压不住了。
能来留烟阁快活的,都是有身家背景的消息,自然灵通,看出这件事情非同寻常,是千草将军和铁曜将军两大派系的争斗,因此早早从侧门后门离开,生怕被卷进去。
第二十二章 群架
平海节度使座下,铁曜将军和千草将军争权夺利,面和心不合,这不是新闻。
放在平时,铁三郎绝不敢闹这么大动静,可是眼下千草将军生死未卜,他眼下的所作所为,未尝不是身后的铁曜将军授意,试探千草一系的态度。
老鸨子人微言轻,既不敢得罪铁三郎,也不敢让廖针儿有丝毫闪失,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先前,老鸨先后派出几波人,想请结交的武官员过来帮手。
可眼下时局不明,千草系的将领官员不敢出面,其他交好的官员也不敢瞎掺合,竟是无人干插手。
铁三郎叫嚣久了,突然目光落到五楼,最大最豪华的房间,便是廖针儿的闺阁。
“都说廖针儿的闺阁,是龙潭虎穴,比节度使的府衙还难进,我今天偏偏要闯一闯。”
几个龟奴急忙挡在前面,却被铁三郎的手下用刀鞘乱打,鬼哭狼嚎声中抱头鼠窜。
咚咚咚,铁三郎穿着军靴,脚底镶嵌铁钉,踩在木板上咚咚作响。
“铁大人,不劳您大驾,针儿自己过来了。”
一声清冷声音响起,铁三郎抬头看去,眼前一亮。
楼梯上数十几个阶梯,一名冰冷少女站着,虽然两手空空,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铁三郎最先注意到的,是少女绝美容颜,二八芳龄的佳人,娇小玲珑的身姿,却聚集世上所有形容美好的词汇。
什么美人如玉,倾国倾城之类的词汇,用来形容她,都显得有些苍白。
铁三郎是个粗人,不懂人墨客形容美人的华丽辞藻,但是见到少女的第一眼,便从内心涌起强烈的占有欲。
如果说先前还是故意闹事,但是现在,铁三郎就算血洗留烟阁,也要将廖针儿抢到手。
“铁大人是来找我的?”廖针儿冷冰冰说道。
铁三郎看着毫无瑕疵的娇靥,起初是艳羡,然后转为自卑,最后是嫉妒,“廖针儿,你高高在上又如何,千草已死,你已经没了骄傲本钱,乖乖沦为我的胯下之奴。”
廖针儿名气极大,平常往来的都是名士高官,铁三郎平时仗着叔父势力,虽然能横行霸道,却不能在留烟阁撒野,没资格见廖针儿。
现在千草将军凶多吉少,其他人不敢插手,铁三郎这等纨绔,放肆大闹留烟阁,竟是无人敢管。
廖针儿只能在楼梯上,感到世界寒冷无比,此刻再无人能帮到他。
“快给我回去吧,免得连累别人。”铁三郎哈哈大笑几声,就要伸手去摸廖针儿脸蛋。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突然一声爆喝从二楼传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打扰老爷喝酒听曲。”
虎豹行者性子火爆,头一个冲出包厢,见到铁三郎放肆,顿时大喝开口。
平海节度使麾下的十都牙兵,都是心腹精锐,两大将军都不得过问,因此铁三郎不认识虎豹行者,还以为是某个吃肉喝酒的花和尚。
“你这秃驴想死不成,竟敢管你家铁大爷的闲事?”铁三郎举起手中长刀。
这把宝刀,是铁曜将军意外得到的陨石,后来邀请名匠,打造出十把吹毛立断的宝刀,赏赐给得力属下,铁三郎是他子侄,虽然不成材,也得到其中一把。
虎豹行者见到刀尖锋芒,略微有些忌惮。
一道人影从他身边闪过,直冲向铁三郎。
铁三郎本以为取出宝刀,就能震慑众人,没想到还有人敢冲上来。
“找死,我便成全你。”
长刀抡成圆满的虚影,瞬间笼罩人影全身,此人立刻停下来,原来是郑元。
郑元不躲不避,挺着胸膛迎向宝刀。
铁三郎目光闪烁血光,他虽然不成器,但是身处军旅,手头也有几条人命,真到紧要关头,也是能狠下心杀人的。
宝刀抡圆的劲头,划破呼呼风声,重重砍在郑元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