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中途下车,或许混进其他的避难点看看。”
“我很困,后来就睡着了,车开了很久才醒。”
“我头有点痛,悄悄出来后,靠着玻璃又睡了一会儿……”
他说话的语速有点慢,但很有条理,让人感觉他还没有全然睡醒。
说话间,南舟还把自己的袖子举了起来,确保众人能看到上面沾着的、他刚才下去找手环时沾上的薄薄灰尘。
众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
大巴底下的缝隙,的确足够藏下一个人。
如果不仔细看,未必会发现座位下躲着什么。
有人追问:“这种时候,你不乖乖呆在‘茧房’,还敢往外跑?”
……南舟默默记下,避难所叫“茧房”。
同时,他轻轻清理着袖子上的灰尘,慢吞吞答道:“嗯,不是所有人都有亲人,这种担心的感觉,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懂的。”
“……”提问者被噎得差点翻白眼。
不得不说,南舟的这个理由是充分的,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点。
但问题是,南舟这个人的气质,很怪异。
黑色眼睛,黑色头发,身上除了那一身不应季的衣服,没有多余的修饰,垂着睡得泛红的眼角一句一句说话时,像是个反应迟钝的木头美人。
可那落在左眼睛正下方的一点泪痣,给他添上该有的风情和清冷之余,反倒让他带着些异样的森森鬼气。
即使旁边的窗外就是浓烈到几乎发白的阳光,他还是和太阳有种互不兼容的排斥感。
这种气质让大家感觉不大舒服。
有人继续问他:“那个蘑菇离你那么近,你为什么不害怕?”
“因为我开始以为是在做梦。”南舟说,“后来醒了,发现又不太吓人。”
大家:“……”
有一说一,那个蘑菇本身的确不吓人。
而蕈化的诡异人头,和第一排的距离又太远了。
他的确有理由不害怕。
那么,就该轮到最后一个问题了。
“有什么来证明你说的话?”
而且,问题还买一赠一了:“--
大夏天的,你怎么穿成这样?”
南舟没再说话,而是松开了风衣袖口的绑带。
一只松鼠配色的小动物探头探脑地从他的袖口探出头来。
是一只蜜袋鼯。
南舟介绍道:“认识一下,它叫南极星。”
一看到摆在座位另外一侧的苹果,南极星乌溜溜的双眼豁然一亮,张开后肢的皮膜,飞扑了出来,两只前爪抱紧苹果,挪着屁股攒着劲儿,想把苹果搬进袖子,占为己有。
南舟用手摁住苹果梗,阻止了它的动作,略有些不高兴:“我的。”
小动物鼓起腮帮子,盯着南舟,委屈巴巴。
南舟不为所动。
它就保持着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吭哧一口抢了一块苹果,叼着苹果块沿着南舟敞开的袖口飞速溜了回去。
南舟:“……”
事实证明,人的判断是会受一些非客观的因素影响的。
就比如现在,大家对南舟的警惕性大幅降低了。
不仅仅是因为“鬼还会带宠物上来?”这种理由,而是他被偷苹果那一瞬间的表情波动,让他看起来鲜活了许多。
刚才被南舟怼过的人不甘地一指他:“你不是说你是老师吗?”
南舟把苹果握在手间,点了点头:“是的。”
那人尖锐地反问:“老师允许你留这样的头发?”
南舟又是矜持地一点头:“对,美术老师。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草。
顿时,大家心中对这个人的诡异气质都有了完全合乎情理的理解。
——原来是艺术家啊,明白了。
南舟平静地望向已经开始下一轮自我介绍的人们,打量着每一张或是紧张,或是强作镇静的脸。
但当的视线转向那位乌克兰混血青年那里,南舟的视线微微一顿。
江舫斜靠在大巴座位上,看起来并没有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