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万忠军就是万幸的爹,或者说,是万幸的养父。
六年前她老婆王秀英生孩子,生了一男一女龙凤胎两个,也是巧,生了孩子没多久,他们石桥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赵建国就捡到了一个孩子。
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的石桥上的。
大夏天的,就在石桥边那老槐树的树根底下,被几根树枝挡着,谁都看不见。
还是孩子饿的直哭,这才让赵建国发现了。
捡到孩子的时候,他就发现孩子手心里攥着个纸条,上头就有俩字:万幸。
赵建国把孩子带回了大队,公社书记一琢磨,他们这十里八村的,姓万的那可就一家。
心想着还可能和万家有缘,刚巧万家的老二媳妇也生了孩子,有奶水,就给带了过去。
当时说着是请万家帮着养几天,还特意给了五毛钱的贴补钱,孩子襁褓里那一百块钱先交到了公社,他再回去商量,看这孩子接下来要咋办。
后来公社的人说了,如果可能,希望这孩子万家能养,队里也不会亏待了万家——还能给生活上的补贴。
再者说了,那小娃娃的襁褓看着可不是什么便宜货,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指不定是谁家孩子被人偷走,故意扔在了他们那。
以后亲爹亲妈肯定要找来的,况且,里头还塞了足足的一百块钱啊!
这一百块钱,足够这小娃娃长到四五岁都不愁了。
加上也不知道万家老太太怎么回事,看到那纸条和万幸两个字的一瞬间,就死死的抓着孩子,说他们老万家养。
之后,还说是为了石桥大队争光,来年能有个好机会,或许能评上先进大队,在公社露露脸。
赵建国当然也就同意了。
万家思前想后,也就只有老二媳妇有奶,老三家媳妇又是刚娶的,塞一个孩子不好养活,加上老二媳妇舍不得那一百块钱,主动要求把孩子给留下了。
当然,那一百块钱,也全都给她了。
万幸在万家,那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的,头几天奶水都是先给她喂足了,再喂龙凤胎。
可惜好景不长,老二家上头有一个九岁的小子万胜利,上学处处要花钱,又生了个龙凤胎,更是捉襟见肘。
这时间一久,对万幸也就没那么好了。
后来在万幸长大了点之后,四五岁就让她上山捡柴火、挑水洗衣服,老二媳妇后来生了一胎,尿布、裤子,全都是万幸一个人洗的。
要说这么一直干,虽然有点苦了孩子,到底也能过下去。
可后来万幸也不知道怎么的,学的越来越坏,比小子还皮。
三天两头的偷东西不说,还诬陷是别人做的,掐人家孩子脸,天天被人家妈扯着胳膊上门告状。
有些那性子烈的,就得在大门口就和老二媳妇掐起来。
时间一久,老二媳妇也不愿意了。
这不,一直鸡飞狗跳的到万幸六岁,又吃了老鼠药了,都半天了,才被人从麦秸秆地里抬回来的。
这你找谁说理去?
“要我说,也就是个丫头片子,死就死了,赶紧找个地儿给埋了拉倒!省的在这晦气!”老二媳妇王秀英看了一眼躺在破草席上那个软哒哒的小孩儿身体,十分嫌弃,隐隐约约还有一种解脱。
这小妮子,黑瘦黑瘦的,偏生那双眼睛乌溜溜的大,盯着人看的时候,渗人的很!那手爪子,也比那鸡笼里的老母鸡还脏,一副倒霉相。
她要不死,自己还得再养她十几年。
她男人万忠军咳了一声,一巴掌趴在桌子上。
老旧的桌子晃了两下,他收了手,瞪了一眼自己婆娘,“说啥呢,好歹养了六年,咋着是个命呢!”
王秀英闻言撇撇嘴,也不敢多说什么,干脆不说话了。
她也气着呢!
刚才那个老孙头,诊完了病,没给人救活,还想要上门的诊金。
她不给,在大门口就跟她掐起来了!
脖子都被他挠烂了两条血印子不说,还让外头那些婆娘看了笑话去,他一个大男人,可是哪儿来的大脸?
再说,万忠军说的好听。
可回回,这万幸只要回屋里,不让她上床,让她睡炉子边儿上,不给干饭,只给吃点汤水,不给窝头的时候,他不也没说啥?
现在可倒好,都是她这个当娘的坏心,不想让自己养的闺女活呢!
呸,要不是她家里穷,又已经生了儿子,谁想跟他这个窝囊废,就知道家里横的男人继续过日子?
王秀英心里暗暗发恨。
“二哥,三哥,要不,去叫咱娘来?”老四万报国终于在一边出声,看了一眼自从父亲死后,发了场高烧就不会说话的三哥,说道,“毕竟宝丫这样子,咱娘总得知道。”
说到这里,几个兄弟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当初要养万幸,那就是她娘说的,抱着孩子咋都不撒手。
还说分给二房,认二房的当亲爹妈。
这也谁都不能说点啥,毕竟这么几年过去,也没见她娘多偏宠着万幸,这才大家少了点嘀咕,不说老人偏心眼,对自家的不好之类的话了。
“叫,得去叫。”老二咳嗽一声,说道。
这边刚说了要叫人出来,里面老太太张敏静就已经拄着拐杖从里屋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