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全船的人都兴奋的叫喊起来,林诚又说:“第一个学会的,我给他五两!”
又是一阵兴奋的怪叫,让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众人正忙活着,一个人忽然指着西面大声喊道:“有船,有船!”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阿海像个猴子一样三五下爬上桅杆顶部,大声喊道:“不是夹板船,是福船和鸟船,可能是郑家的人。”
马威等人也是聚拢过来,警惕的看着远方的船只,此时涌金号已经处于台湾海峡之中,而且是最危险的黑水沟,上千年来,这条黑水沟是制约大陆对台湾开发和迁徙的最大制约,危险无比,林诚显然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发生战斗,按住马威拔出的倭刀:“老马,稍安勿躁,弄清楚情况再说。”
远处的郑家船只明显已经占据了上风向,速度较快的鸟船一马当先的驶来,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清有两艘福船和四艘鸟船,距离一里由于,可以明显的看到船上人反射光线的甲胄,在如今的中国沿海,能给士兵配备甲胄的,也只有郑家的船队了。
当看到甲板上满是手持武器的粗鲁男人的时候,林诚就知道这一仗不可避免了,那群面部狰狞的家伙绝对不会无功而返的,林诚命令道:“宋老七,把住船舵,马威,你和我各领人在一边,李先生,你带孩子们及铳手登上船艉楼,那里的人便交给你指挥了。”
说着,林诚把一杆火铳塞到了李明勋的手里,自己则从手下那里接过弓袋和箭囊,李明勋虽然也是见过阵仗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紧张起来,他握紧那杆果阿出产的葡萄牙火绳枪,手指关节有些发白,着急忙慌的向着船艉楼跑去,倒是阿海这群孩子甚是镇定,阿海笑道:“先生一会对着那群冲在前面的打就是了,杀几个领头的,后面的就尿了,嘿嘿,他们就这样。”
李明勋见不过十四岁的阿海都这般镇定,更是有些窘迫,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他认真的装填好子药,对身边的十几个铳手说道:“你们都听我的号令,齐射火铳,阿海,你去把火药和铅子搬来,他们交给你指挥,只负责装填子药!”
阿海微微一愣,说:“好,先生,我们都听你的。”
这个时候,郑家的船队已经距离涌金号不到百步了,上面的首领已经开始喊话。
海风撕扯着那首领和林诚的声音,但是李明勋仍旧可以听个大概,二人是在交涉,行水令旗的事情,自从料罗湾海战,郑芝龙大败荷兰人,迫使荷兰人向前上供,献上王冠和权杖,包括东海和南海在内,郑芝龙就是事实上的海上霸主,也从当时的福建巡抚熊文灿手中获得了发行行水令旗的权力,这个权力的本意是在大明朝廷无法为海防提供财政支持的时候,由郑芝龙出面募集粮饷以养兵,所谓的令旗便是将福建、广东海商缴纳的水饷和引税结合起来的产物,每艘船三千两。时人称,仅此一项,郑芝龙便可岁入千万,实际上这是有所夸大的。
涌金号上自然没有行水令旗,如果林诚愿意购买,就不会沦落到马尼拉安家落户去了,当然,没有令旗并不意味着就立刻开战,郑氏集团脱胎于海盗集团,贪腐是固有的问题,林诚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便开始与那位首领商议价钱,原本达成价格一致便可以安然离开,但是对方提出上船检查却是让林诚万万不能接受的。
涌金号上可是有十几万的赃银,若是被查出来,一船人都活不了。
李明勋握紧火铳,藏身于船艉楼栏杆的后面,仔细的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把荷兰人引入了话题之中,忽然气氛就紧张起来了,李明勋探出脑袋,发现郑家人鸟船上的人正在往涌金号上扔抓钩,就知道这次偶遇不能善了了。
轰!
一声剧烈的炮声忽然在船艏炸响,李明勋知道前面已经动手了,果然,喊杀声和金铁交鸣之声传来,李明勋探出脑袋又看了一眼,一艘鸟船已经贴靠到了船艉楼,几根抓钩绳索扔上来,两艘船在快速靠近着,藏在船艉楼里的铳手已经听到了外面人骂骂咧咧的说话声。
李明勋静静听着,在听到了双方的船体发生的碰撞之后,立刻下令开火,李明勋第一个站起身来,把火铳搭在栏杆之上,瞄准了下面一个挥舞着腰刀,大喊大叫的小头目。
砰的一声,李明勋感觉自己的肩部被人砸了一拳,随即实现被铳口喷出的白色浓烟遮掩住了,但是在那一瞬间,李明勋看到被瞄准的目标猛地向后一仰,脑袋就变成了一个炸开的西瓜,而与其同时,爆豆一般的枪响响彻整个船艉楼,浓烟密布之中,一团团橘色火焰绽放,而下面鸟船之上已经是死伤一片。
李明勋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迟疑之际,阿海递来了一杆燧发短铳,然而眼前却是不散的烟雾,李明勋对阿海说道:“快,带几个把抓钩砍断,他们就上不来了!”
阿海拔出腰带上插着的短斧,上前用力的劈斩,几个少年也是上前帮忙,几下就把抓钩斩断,一声声坠落发出的惨叫响起,李明勋笑了笑,待烟雾散了一些,他看到下面的鸟船上横七竖八有十几具尸体,而还有不少人落水,他拍了拍阿海的脑袋说:“我给你留五个人,看住这条鸟船,别让人爬上来,剩下的跟我来!”
分配好人手之后,李明勋提着装填好子药的鸟铳,握着短铳,向船艉楼前面跑去,到了前面,发现甲板上已经进入了血战,马威手持倭刀疯狂乱砍,护持着林诚往后退,林诚的身上满是血,显然已经受伤了,李明勋当胸一枪,打死了想要顺着楼梯上来的家伙,命人在船艉楼上一字排开,射击下面正在鏖战的人群。
第一轮射击瞄准的便是刚刚登上涌金号的家伙,铅子发出尖锐的啸音把聚拢在一起的敌人打的血肉横飞,瞬间就控制住了场面,而驾驶涌金号的宋老七借助风力,扭转船身,将连接在鸟船与涌金号之间的绳索扯断,暂时让敌船上的人上不来,而更多的人从货舱钻了出来,手持木棍菜刀加入了战斗,压倒了登上涌金号的敌人。
然而,形势却没有好转的迹象,船长林诚受伤严重,而在不远处,两艘高大的福船已经行驶而来,福船之上,点燃的火绳和散光的铁甲是那么的刺眼,如果不能阻止,那么很快两艘福船就能凭借高大船身带来的高度优势把涌金号上层甲板的人横扫一空。
“快,快退进船艉楼!”宋老七挥舞着独臂,大声喊叫着。
李明勋却是脸色极为难看,福船在靠近,上面的佛郎机炮已经打的甲板上木屑横飞,而周围围攻的敌人也在攀登,一个个叫嚣着怒骂着,李明勋感觉一切都要完了,他脑袋了闪过了无数的念头,虽然不甘受戮,但眼前的局势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难道我真的要死了?”李明勋问道,他心中还有远大的理想没有实现,还想提兵百万再创华夏辉煌,但一切理想都在刀光剑影之中远去。
砰砰砰!
一声声的巨响从远处传来,李明勋咬了咬牙,握住了手中已经没有子药的火铳,等待着最后一颗的到来,但是却发现,炮弹的着落点不再涌金号上,而是在远处一艘福船附近溅起了水柱,而攀登上甲板的郑家人也在飞快的逃窜,有些甚至扔掉武器,直接跳进来了海里。
“是荷兰人,荷兰人的船!”
涌金号上的水手拼命的喊叫着,李明勋炮弹船舷一看,果然是一艘大肚子式的的三桅帆船,只有一层火炮甲板,但是两侧的炮门已经打开,一边拥有九门火炮,即便是没有没有上面悬挂着的东印度公司的船只,李明勋也能认出这是荷兰人最常用的福禄特式武装商船。
这种船是荷兰人专门发明来运货的,上窄下宽的船体在如今靠测量船体宽度来收税的欧洲港口极为有利,而且造价低廉,适合远航,是荷兰人能成为海上马车夫的关键,这种排水量只有三百吨左右的舰船上只拥有十八门火炮,面对普通的海盗已经是足够了。
“妈的,自家人打我们,倒是红毛夷救我们,这他妈是什么世道啊。”宋老七嘟囔道。
李明勋道:“老宋,先别抱怨了,还是先交涉一下,快点去热兰遮城,大掌柜的伤情很严重。”
随着荷兰舰船到来,郑家的船队立刻逃窜了,不多时,一个小船驶来,正是那艘福禄特上的派遣来的,上来了七八个人,其中只有一个荷兰人,其余都是肤色黝黑的爪哇人,宋老七会说荷兰语,便与其攀谈起来,并且从船艉楼里拿出来一些文件,似乎能证明身份,那荷兰人很快变得热络起来。
在塞给了他一袋金币之后,福禄特式帆船在前面领航,宋老七则让人驾驶涌金号跟在后面,一起前往了大员港,而从宋老七的嘴里,李明勋才知道荷兰人商船为什么愿意救援己方还如此热情的带领自己前往大员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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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濒死
实际上,在今年的六月,也就是1639年的六月,因为在料罗湾海战失败之后恢复了实力,而且不满郑芝龙独霸中国沿海的贸易,荷兰东印度公司再次向闽海王郑芝龙发动挑战,然而却是第三次输给了郑芝龙,湄洲岛海战,荷兰派遣九艘夹板船,却在郑芝龙的围攻之下损折五艘,再次败下阵来。
虽然和前两次一样,东印度公司在失败之后很快与郑芝龙达成了和解,但是双方的贸易谈判还没有结果,除了官方的行为之外,私底下还处于战争状态,至于荷兰人对涌金号的亲善就源于林诚在大员港的地位了。
从开台王颜思奇开发台湾开始,陆陆续续就有大量福建人远渡海峡进入台湾定局,而前往大员港贸易的海商更是不计其数,虽说汉人没有像大员的荷兰人、鸡笼的西班牙人那样取得某个地区的主导地位,但是仍旧是不可或缺的力量,而荷兰人在远东地区的贸易和统治一直仰赖于华人,旁的不说,东印度集团的总部巴达维亚就是华人修筑起来。
在台湾,华人仍旧具有一定的地位,甚至高于那些原住民,仅仅在大员港附近居住和贸易的华人就有六七千人,而在荷兰人殖民的台南地区,华人的数量超过三万,华人每年上缴的人头税等税务也是东印度公司重要的财政收入,如此多的华人,荷兰人肯定是统治不过来的,与在巴达维亚设立的甲必丹(头家、首领)制度一样,台湾同样有类似的统治制度,而林诚则长期担任台南汉人村落甲螺村的头家,除此之外,林诚还拥有东印度办法的贸易许可状和狩猎许可状,甚至携带着身为头家的身份象征——一根日本藤杖,这些足以证明林诚的身份了。
事实上,这些文件和权杖在荷兰人那里认可度极高,在向港口的税务官出示了之后,便得到入港的许可证,虽然前世身为海军军官,解放台湾一直是李明勋的梦想,但是登上台湾的土地之后,李明勋没有一点激动,反而是忧心忡忡,因为林诚的伤情不容乐观,而外海一战,涌金号上除了战死三十多人,还有十五个重伤员亟待救治。
除了马威率人留守涌金号,其余人在宋老七带领下登上岸,抬着伤员进了赤嵌,这里大员的内港,也是华人海商的聚集地,如今尚未建立后世鼎鼎大名的赤嵌楼,只有一个闽南风味十足的建筑作为荷兰人的商馆,留守这里的荷兰人不多,绝大多数都在沙洲上的热兰遮城堡之中。
宋老七安排了一个老部下前往了荷兰人的商馆,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亚麻衬衫与马裤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摘下高顶帽子,露出一张东方人的脸来,神色有些焦急,这男人看起来三十余岁,一脸焦急,走到了床榻边,轻声唤着林诚的名字。
李明勋略微有些意外,便询问一旁的阿海,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何斌,是当年与郑芝龙结拜的十八芝之一,与林诚是旧相识,林诚虽然不是十八芝成员,却是当年海盗集团里响当当的汉子,还救过何斌的命。
与林诚主动脱离海盗集团不同,何斌在郑芝龙受抚之后想要前往效力,却是被造反的李魁奇拦住,同行的人多是死了,他无奈只能返回了大员,因为对华商熟悉,又讲一口流利的荷兰语,所以便成为了荷兰人的通事,林诚在大员有如此地位,和他也是分不开的。李明勋对何斌可不陌生,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之中,正是这个男人谏言郑成功收复台湾,开辟了一块抗清的重要基地。
林诚被何斌唤醒,看到何斌之后,林诚苍白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何斌说道:“老林,你且等着,我已经让人去热兰遮城请大夫去了,那里有最好的红毛大夫,最擅长治这外伤,放心且是。”
然而,林诚却对自己的伤情很熟悉,他的腹部和腿部都中了铅子,失血过多了,知道自己可能撑不过去,便把包括马威在内所有头目都唤来,林诚见人到齐了,说:“我受伤严重,得去鬼门关走一遭,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有何兄在此,便把大事交代了,以免我死了,引起变乱来。”
林诚见众人不语,说道:“我林诚没有儿子,老婆死的早,只有阿海这么一个外甥,我的私财自然就归他了,至于科奎拉那笔钱,我那份归阿海,一份拿出来大家伙分,一份给死伤的弟兄和幸存下来的人,用来安置在大员,最后一份.......。”
林诚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明勋的身上,说道:“是要给李先生的,这次能从西班牙人的手里逃命,李先生功劳最大,你们没有意见吧。”
何斌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明勋,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何来投,马威咽了口吐沫,心中有些不甘,但是看看众人皆是点头,便第一个说道:“我没有意见,听大掌柜的!”
林诚点点头,又说:“既然如此就这般定下来了,其余的产业,涌金号给马威,甲螺村的产业给宋老七,但是等到阿海十八的时候,你二人得一人给他三千两银子,至于阿海,就先跟着宋老七吧,也拜托何兄替我照顾几年。”
“谨遵大掌柜吩咐!”一群人全都躬身俯首,齐声说道。
李明勋心中却是有些怅然,若是林诚死了,自己虽然拥有万贯家财,但在这里也是无依无靠,日子也不会好过,想到这里,瞬间感觉前途暗淡起来,李明勋正要出去,却被林诚拉住了手。
“李先生莫着慌走,我还有一事!”林诚拉住李明勋,郑重的说道。
林诚对着哭红眼的阿海说:“阿海,你跪下,给李先生磕头。”
阿海不知所以然,连忙跪下,磕头不止,李明勋问:“这是怎么了,大掌柜这是何意呀。”
林诚道:“其实我老早就想让阿海认你这个师傅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也找不到名贵的拜师礼,生怕李先生不答应,这次说不定要死了,请先生看在你我在一条船上搏命过的份上,收下阿海这个徒弟吧。”
李明勋听完这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大掌柜这话说的,何须如此呀。”
林诚呵呵一笑:“既然先生答应了,今日这事儿便定下来了,阿海,再给你师父磕头,无论我是死是活,得空了之后,拜师礼和拜师宴是少不得的,你记住了吗?”
“阿海记住了,阿海肯定会跟着师傅好好学本事的。”阿海跪在地上,咬牙说道。
这个时候,何斌说的那个红毛大夫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原住民奴隶,肩抗人抬,弄进来不少器械,何斌看了一眼,说:“阿海,你先出去吧,你们几个,过来帮忙。”
李明勋不曾想自己也是被何斌划拉到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在荷兰医生指挥,何斌的翻译之下,李明勋和马威二人把林诚死死的绑在了床上,而旁边的奴隶已经生起了火,把烙铁放入炭火之下,而另一个火炉之上,则是翻滚的热油。
那个荷兰医生剪开林诚身上被血污沾染的衣服,观察之后说了几句,何斌翻译说:“老林腹部的铅子是三眼铳打的,没有伤及内脏,取出来缝合伤口也就是了,但是腿部的伤口是重型火绳枪,哦,也就是常说的斑鸠脚铳打的,肌肉撕烂骨骼断裂,虽然有人用酒清洗过,但时间太长了,已经坏死,所以.......得截肢!”
李明勋脸色大变,虽然林诚受伤之后,他用自制的止血带止住了流血,又用酒和清水清洗,却不曾想仍然是这个结果,而他很清楚,真正的截肢手术是在三百年之后的事情,在这个没有麻醉剂也没有青霉素的时代,截肢手术后存活率很低,许多人甚至直接疼死在过程之中。
宋老七脸色大变,拦住医生,说:“何大人,前往别截肢,求求你,你去找更好的大夫来吧。”
与旁人不同,独臂的宋老七是知道截肢的痛苦的,能活下来完全就是奇迹了。
那荷兰人似乎听懂了什么,哇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宋老七懂的荷兰语,听完之后直接坐在了地上,全身都在颤抖,李明勋见荷兰人说话时候异常骄傲,却不懂他说什么,忙把宋老七扶起来,宋老七才说:“这个红毛鬼子说,他是大员甚至是整个远东地区最好的大夫,他的绝技俱是在三分钟之内锯断一个人的大腿,而且.......他说他参加过泰西的一场海战,曾经在一天之内锯断了超过一百人的大腿或者手臂.......。”
李明勋听了这话,满脸惊骇,虽然他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怖,但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是最好的结果,能找到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总比那些比神棍强不了多少的家伙强多了。
李明勋找来一根木棍,塞进了昏迷的林诚嘴里,绑在了脑后,在那医生的指挥下,死死的按住了林诚的肩膀,李明勋根本不敢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扭转过头去,但是鼻子充塞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还有切割骨头和皮肉的声音,手上传来林诚激烈的挣扎,还有那绝望的呜咽声音。
正如荷兰人所说,他只用了三分钟就锯断了林诚坏死的左腿,接下来,那医生把沸腾的热油泼在断面之上以用来止血,还不断用烧红的烙铁去烙殷红的血肉,滋滋啦啦的声音响起,李明勋死命的闭着眼。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何斌拍了拍李明勋的肩膀的时候,李明勋才反应过来,何斌道:“李先生,松手吧,已经完了。”
李明勋低头去看,林诚满脸灰白色,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何斌长叹一声,声音凄凉的说道:“老林是个铁打的汉子,撑过了这一劫,但是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天意了。”
接下来,医生指挥着几个奴隶把林诚抬到了另一个房间,而另外的伤员则被抬了进来,李明勋实在受不了这种血腥场面,只得出去,趴在房檐之下,强烈的呕吐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阿海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杯水,说:“师傅,喝了就好受一些。”
“我这个师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李明勋一口喝光,有些不甘的说道。
阿海没有说话,进屋去照顾昏迷中的林诚了,到了晚上的时候,马威等人聚在了厅中吃饭,宋老七道:“包括大掌柜在内十六个人,四个没救了,五个疼死的,如今还有七个活着,西班牙人,郑芝龙,这个仇我宋老七一定要报!”
李明勋心中暗自叹息,想了想说道:“听阿海说,光是安置船上的人吃喝住,就花费了上千两银子,咱们还是得合计合计,怎么安顿下来。”
马威冷冷一笑,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不咸不淡的说道:“合计什么,有什么好合计的,大掌柜醒过来,就听他的,醒不过来,咱就按照大掌柜说的散伙就是。”
“马威,你说话客气一些,即便是我老舅也不会这般和我师父说话。”阿海坐在一旁,声音清冷的提醒道。
宋老七敲了敲桌子,说:“好了,都安静一些,少说两句,我支持李先生,不管是散伙还是不散伙,都得把大家伙安顿下来,第一件就是,大掌柜答应的分发给大家伙的那些银子,咱们是不是发下去,也好让大家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李明勋听了这话,第一个站起来:“不能发!坚决不能发!”
章六 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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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威站起来,手按在了刀柄之上,道:“李明勋,你记着,纵然阿海拜你为师,你也当不了大家伙的家,大掌柜只是给你四分之一的钱,没让你管事!莫非你以为自己有了些威望就想独吞了那笔钱财!”
李明勋看了他一眼,按住要发作的阿海,淡淡的说道:“威望算个什么,还是得看谁的刀把子硬吧。”
这话明显是针对马威的,但是却也表明了自己没有那个心思,马威脸色涨红,坐了回去,道:“你说的对,若是有不该有的想法,得问问我马威的刀答应不答应。”
宋老七连忙出来打圆场,说:“你们都消停一些吧,马威你也是大掌柜身边的老人儿了,怎生如此没有气量,李先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先听他把话说完,再表态不迟。”
李明勋对宋老七抱拳一笑,说:“我是这般想的,即便是咱们散伙,两位头领也不是到地里刨食儿的主儿,无论是出海还是做头家,身边都要用人不是,这些跟咱们从马尼拉逃来的人早就与咱们结下恩义,如果把钱一发,还有几个愿意跟着咱们干!”
马威听到这里,神情缓和了不少,事实上,在他的计划里,如果林诚死了,他就带着涌金号继续做海商,但是他一个人可驾驶不了涌金号,需要水手,但是涌金号上原本有二百多口子,即便是死伤的分的多,这二百多口子人也一人能分百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即便在人多地少的福建,也能买下一个宅院,几头牛和三十亩地了,那已经是超过大部分农民的生活水准了,有了这笔钱,谁还愿意跟着他出海冒险呢?
当然,李明勋的理由可不止这一个,船上这些人,虽然一路行来连死带病,却也还有二百多个,这些人要么是经验丰富的水手,要么是管事、账房、匠人,只有几十个女人孩子,在这个时代,这都是地地道道的高素质人才,对于充满雄心壮志,想要在这个时代打下一片基业的李明勋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人力资源,他怎么会任凭他们遣散离去呢。
“我觉得也不应该分,两位头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二人应当明白,如果把钱分了,咱们船上有许多银钱的事儿就要泄露出去了,连水手、匠人都能分百八十两,旁人还不以为咱们船上有金山呀,这里是大员,荷兰人的地盘,那群红毛夷强凶霸道,说不定杀人夺财,把咱们一锅端了呢,何叔虽然在荷兰人那里能说的上话,但是也庇护不了我们呀。”阿海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道。
宋老七略略点头,说:“阿海说的是,银子不能发,也不能往外传,不过当初大掌柜答应的,若是让人知道言而无信,却是不好了。”
李明勋笑了笑,道:“大掌柜答应分银子给大家,是怕因为在马尼拉家破人亡之后,到了大员或者福建衣食无着,如果能把大家伙安顿好了,让其有饭吃有衣穿,这些钱也不用发了吧。”
“哼,你们这些大头巾就是会耍弄嘴皮子。”马威抱胸讽刺道,但却对这话没有什么异议,如果不分出去,这钱早晚会落在高层手里,自己少说也能得一份。
宋老七笑了笑,说:“那李先生说说,如何安置他们?”
李明勋心中早有腹稿道:“眼前来说,还是先由咱们出钱,给他们吃食住宿,把涌金号修造完,待大掌柜好了,再行前往甲螺村安置了。”
宋老七与马威相互看看,略略点头,马威心中更是不屑,心中腹诽李明勋真是一个小气的人,他这般认为也是有原因的,林诚之所以成为甲螺村的头家,除了本身的实力和何斌的照拂之外,最重要的是甲螺村位于大员以北百里之外,那里可不是赤嵌左近已经开发好的熟地,不仅有待开发,而且周围开要面对与荷兰人处于战争状态的原住民村社的袭击,其中最为恐怖的就是虎尾珑社,在台湾所有的村社之中,那也是战力超强的一个。
更重要的是,那里还要面对大肚番国的威胁,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村社,而是二十多个村社组成的强大联盟,是台湾原住民村社之中,最强大的一支。
在马威看来,李明勋定然是打的坏主意,把人带到甲螺村,把周围未曾开垦的荒地扔给他们就不用管了,不花多少钱就能把这事儿搪塞过去,白白得那些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