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阚亮发现确实上当了:大成子身后,除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和木排车、少有的飞鸽二八自行车,根本就没有赶来支援的民警!
“死条子!给你”大成子发现自己上当后,表情狰狞,脸上徒然爆了几根不规则的青筋,嘴里说着,手里已经甩出来一条弧线。
就在此刻,只听咣当一下,阚亮伸出的右腿被人踩了一下,感觉疼的要命时,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过去。
是丁凡!
等阚亮明白了一切,定睛看去时,只见丁凡凌空飞起一腿,在空中画了一道优美的黑影,脚后跟利索的踢在那个手榴弹上。
“卧倒!”阚亮高声喊着。
因为他已经看到大成子手里的手榴弹飞出来了!
“小子,你虎啊!快点!”就在大成子表现出绝望玩命的刹那,吉普车上观战的马龙飞神色突变,从伸手到推开车门,连几秒钟都没有,脚一落地就往现场冲去。
抓捕行动时刻都有危险,可一下子出现了两枚手榴弹,谁也没想到!
他一把推开还在愣神的阚亮,看到了奇怪的一幕:丁凡一只脚踩在大成子脖子上,手死死的抵在他下巴上,大成子挣扎了几下,他猛的一拧鞋子,大成子脖颈子马上要被拧断了似得,疼的杀猪般的低声哀嚎着!
“就露了一小手,连局里领导都惊动了,呵呵”丁凡看着滚到墙根的那枚手榴弹,慢慢的抬头看着周围,好像很不过瘾的嚷道:“没炸啊,臭蛋!质量不怎样。”
“刘队,赶紧的,快点!”马龙飞看了一眼墙跟前的那杯手榴弹,黑皴皴的铁皮壳,木把手光亮光亮的,干过公安的都明白: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严重爆炸物。
不由的,他感觉衣领子处有些发凉,肯定是出汗了。
“新来的,别给我提你什么公大的,还燕京公子哥!这要是响了,明天就得给你发丧,局里”他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凶狠的目光像黑暗中的两个灯笼,死死的盯着丁凡。
“小子,谁让你添乱的,你脑子让驴踢了啊?”阚亮无声的吧嗒了几下嘴,心里懊恼的想着,本想替丁凡说几句好话,可一看到马龙飞就在跟前顿时又语塞了。
马龙飞心里早就担心起来了:厅里来的领导刚才就没照顾好,现在再发生了流血事件,这要传到了省城去!让上级都知道了呼鹿县警察局这么无能,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哥几个,把人捆了,带回去,快点,你,还有你”刘德队长浑身湿乎乎的,饭菜和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味道。
已经有民警摁住大成子肩膀了。
丁凡被人半是强硬半是推搡的弄开了。
他赶紧搓着双手过来和马龙飞解释。
“局长,没事,没事,警校老师说我心理素质好,每次排爆就把爆炸物品当成西瓜就不紧张了。”丁凡笑呵呵的说着,一脸的天真和乖巧。
“当成西瓜,你们那是道具吧,今天呼鹿县局差点就让你给弄的臭名远扬了,你”马龙飞脸色铁青,双手不由的掐在腰带上。
局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一这么做,肯定是要骂人了,“小子,不愿意干给我滚回去,我这里不是闹着玩的地方,没tm的义务给你担责任。”
“是,局长,每次行动必须安全第一,做到令行禁止”丁凡迎着他吓人的目光看去,不光没胆怯,反而更真诚、谦虚,啪的一声敬了个礼,然后悄声补充说:“领导,我一直是燕京青少年足球队的,常年踢中锋,踢个手榴弹,只要给我有一两秒钟时间,一脚踢回去,还是有把握的。”
“噗”马副局长看过很多滑稽可爱的二人转表演,还没见过这家伙这么幽默的,刚才还信誓旦旦呢,瞬间就来了个冷幽默,他差点笑出了声,马上又忍住了,“哈哈,有意思,业余爱好真就用上了,行,小子,你踢的比地区足球队踢得专业。”
马龙飞一只手亲切的扶在丁凡摁了下,脸上带着“我的马上给厅里领导解释下去”的表情,向着吉普车走去。
别看丁凡这个简单的举动,在八十年代初的落后县城,几乎没有人敢这么干。
很多民警遇到这种玩命的活,不是抓阄,就是按照级别和年龄,由上而下排号。
“小崽子,回去,回去。”阚亮没好气的说着,狠狠的瞪了丁凡一眼。
那狠毒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少逞能的意思。
丁凡似乎想起来了一个关键问题:人抓到了,刑警队带走了,功劳肯定算人家刑警队的。
还有,自己是新警,必须守规矩,还没有资格和任何人抢功劳。
“唉,新人就得吃瘪,新人连成绩都不能有?新人就得被叫小崽子,你们这些没眼光的老jb灯!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让你们给我打下手,就你们那两下子吧。”丁凡用手掌扇着风,心里莫名的抱怨起来。
“别墨迹了,吃完饭回所里。”阚亮表情冷漠道。
眼前那些民警正在给大成子搜身、上铐,丁凡满脸委屈的跟在阚亮身后,背影孤单。
到了这个天边边的地方,他发现很多警界的说法同样存在:新人就是命苦,还得受老同志的欺负!
要想熬出头,需要时间和资历!
“你虎啊?大成子是老二,老蔡比他狠,市场十几个痞子都是他的小弟,要是老蔡再上来,事就更麻烦了!啊?”走到金达莱狗肉馆门口,阚亮口气总算缓和了不少,说话多少带点训斥的口气,可脚步突然停住了。
那没玻璃的窗户里面,一片狗肉汤热气中,坐着的正是老蔡。
老蔡五十多岁,穿着雪白的丝绸宽松衬衣,正端着小酒杯,哼哼哈哈的听着一个小弟说旁边民警抓人的细节。
“别动他!这家伙早就发狠要干几场大的!把威风竖起来!你进去,弄点狗肉带着,所长晚上要请人吃饭,我尿泡尿去。”阚亮和老蔡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家伙有几分怕自己,可现在局里没有集中行动,还是决定不触这个霉头。
他转身找胡同撒尿去,留下丁凡一个人站在门口。
丁凡推门的刹那,闻着浓浓的狗肉香味,顿时勾起了馋虫。
看着推门进来一个背着印有警徽标示背包的青年,老蔡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目光有些不屑的瞄了几眼。
丁凡看了一眼柜台那边明档摆着的一些肉食和青菜,馋的伸了伸舌头。
虽然兜里有些钱,还是决定等阚亮一会方便完了,再问问他能不能多买什么吃的。
“老板,么得,加道菜!给老子来盘警服!”老蔡目光在丁凡身上看了半天了,那土匪般的目光里疑虑慢慢散去,终于确定了这小民警面生不说,还是新人。
听他叫这么别扭的菜名,干瘦的老板围着围裙,从后厨窗户里伸出头来,满脸疑惑的看着桌子这边。
“老孟,警服就是狗皮,大哥要点盘狗皮,做红烧的!”饭桌上,一个叫宝子的痞子连忙解释说。
把警服叫狗皮!
那民警就是狗了!
丁凡不听这话还好,一下子醒悟之后,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师傅阚亮了,什么第一天报到了,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敢当着警察的面骂警察是狗,今天不要是不收拾你,我就不姓丁!
“服务员,给我把这个狗头秤了,带走吃。”丁凡平静的叫着柜台里面站着的扎着辫子的服务员。
大辫子服务员用荷叶包了狗头,收了他一块零五毛。
丁凡提着狗头,漫步走到那张桌子跟前时,毫无征兆的一扬手。
两斤多重的狗头,狠狠的砸在了老蔡的脑袋上!
这个动作干净利索!
这个举动谁也没想到!
呼啦呼啦一阵凳子响!
老蔡摸着脸上黏糊糊的狗肉汤汁,手里捏着三两三的口杯微微发抖,一字一顿的说:“小子,在呼鹿县,没人敢”
三个围住了丁凡,其中一个抓起了旁边明档那切肉的尖刀,轻轻的甩着,“今天就干你这个公安了,你特么的先动的手。”
咯吱!
咯吱!
丁凡轻轻的捏着手关节,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心里暗想:“干了!最多挨点皮肉伤,本警今天就要出名了,以后谁还敢看不起我!”
第0003章 又来案子了!
门口猛的响起几声车喇叭声。
老蔡余光看去,顿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县城里少有的一台北京吉普车停在了门口,两个领导模样的民警站在那里,正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
“吁”他嗓子眼里慢慢发出了一个特殊的声音,脸上抽动的肌肉被猛的电击了一下似得,渐渐的停了下来。
“咋了?”阚亮正提着裤子从胡同里走出来,懒懒的看着这边,突然发现饭馆对面很多人围观着,顿时感觉不好。
他到了跟前,只见马龙飞和省厅孙主任正神色凝重的看着里面,再看饭馆里,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
他表情复杂的和两个领导点头打了个招呼,再也不敢马虎,呼啦一声推门进去处理了。
处理这种事,他有自己的经验,老蔡敢这么做,肯定是身边没枪没刀,不用担心被抓了坐牢。
这种社会人自然不怕民警。
阚亮是老警中的虎人,老蔡知道他的心狠手辣,如果弄急眼了,对自己肯定没好处。
马龙飞和孙主任站在外面小声讨论着,说着呼鹿县复杂混乱的治安形势,话题慢慢的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丁凡!
“领导啊,文革结束了,人心野了,这地方解放前就土匪猖獗,现在啊,呼鹿镇十几伙人,都在到处抢地盘干坏事,我们早就计划好多次了,关键是缺警力啊。”马龙飞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的犯罪分子猖狂到了极点,可总不能说自己无能吧,只能往缺人上解释了。
“哼”孙主任脑子里浮现出了丁凡刚才无意中参与抓捕的另类表现,已经对他另眼相看了,可一看到阚亮,一下子没继续做评价,只是含糊的哼了一声。
前天,他因为一起抢劫银行的系列案子,从省城松江市来这边外调,刚从一百多公里外的塔城县下了火车。
路过这地方,他首先着急上个厕所,没想到陪着马副局长来一起接人的民警阚亮不光没给他找到,还生硬执拗的说:“你找屋里的厕所?没有,没有!整个呼鹿县都没有!”
说完,指着远处路边木板子围起来的茅楼,目光转到茅楼旁边成片的绿植,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领导,那有艾蒿,你上厕所得拽一把拿着。”
说完,还拍打着围在身边嗡嗡叫的蚊子,言外之意:这地方上厕所,就得用艾蒿熏着点,否则就的和蚊子战枪实弹的干一场。
孙主任弄的好生难堪,犹豫了半天,可抬头看那脏乎乎的旱厕,再看看哄哄飞着的苍蝇蚊子,脑子里自然联想起它们之间的联系,那叫一个千般难受,万般抵触,脸上时而怒气冲冲,时而内急发作,终究眉头一皱,痛下了决心:我憋着,这个厕所我不上了!
当时,马龙飞碍于情面和上级的尊严,硬着头皮狠狠的骂了几句阚亮。
阚亮自然不服气,自己实话实说怎么了。
一直到现在,阚亮表情上一直在抵抗。
所以,马龙飞现在看着他带着丁凡过来了,自然还是县局领导招牌式的冰冷。
丁凡余光看着马龙飞那能刮下冰霜的脸色,也低着头,装死般的挪腾着脚步。
“新人报到,你要先经过专业培训,还得好好实习,要是党员了,在岗一年半才能配枪,那时候才能单独出勤,你特么的没学过?”一边走着,阚亮骂骂咧咧的教训着。
其实,丁凡从口气里听出来了,这家伙气不顺呢,发这些牢骚肯定是找借口出气。
“好嘞,好嘞!”丁凡知道到了新地方,就得遵守当地的规矩,学着电影里太监伺候人的样子,点头哈腰的说着。
“新人就是新人,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我强调下啊,从现在开始,你那京片子味给我改了。”阚亮继续挑着毛病,连对丁凡这种说普通话的习惯都干涉了。
“小子啊,我就是出风头出大了才栽的跟斗。”快到市场门口了,阚亮掏出一根花卉香烟,丁凡知趣的给点上,他才说了句语重心长的话。
丁凡现在还能说什么呢,警院里有规定,优秀学员只有分配到基层单位锻炼两年后,成绩优秀的,才有机会调回燕京公安机关。
呼鹿县是大兴安岭深处的三类艰苦地区。
只要他在这里安心工作几年,国家在政策上还是有照顾的。
这时,刘德队长正再次带着人从市场入口往里迎面走进来。
他脸上被炸的印记还是鲜亮的,正眉飞色舞的和手下民警说着什么。
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局里一把手的发话,刑警队很少主动找大成子这种人。
因为找之前都会想到这两年已经有三个警察神秘被杀的事。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更没抓到凶手,可连坊间都在传是社会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