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她突然有些慌,因为燕离的眼睛突然变得死灰死灰,透出泼天的怨气,似乎还有无数死灵的哀嚎惨叫,所有惨叫汇集起来,似乎化为了“还我命来”这四个字。
那些哀嚎不仅仅是哀嚎,还有着极其狂暴的威压,李香君被迫连退数步,脸色已是惨白。
死灰怨气似乎急欲从燕离的眼睛里冲出来,燕离无声仰首,牙根紧咬,怨气冲不出来,便向上移,移到了额,额上就凸起一条条死灰色的纹路,细看约莫有六条,像抬头纹似的咒印,而第七条不甚完整,但也在继续勾勒。
这时守在门口的魁梧男子大步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将燕离移到了床榻上。
“热水。”他嘶哑着说。
李香君已无暇计较,立时去叫下面送来热水。
魁梧男子解开燕离的上衣,李香君想捂眼已来不及,这才发现看起来偏瘦的燕离,上身实际上非常精壮,每块肌肉都似乎经过了千锤百炼,岩石一样的质感,完美分布。
可是,让李香君挪不开眼的不是他的肌肉,而是上面纵横交错的大小伤疤,最狰狞的一条,从右肩斜下,直到左腹,单看裂口的程度,若是劈砍之人再加把力,恐怕已将他开膛破肚。
“你来。”魁梧男子将毛巾递给她。
她的心神受到剧烈冲击,下意识接过。一时又不懂怎么做,只能怔在原地。
“擦汗。”魁梧男子说完,便将手虚按在燕离的上身,纯白色的元气从手掌透出,渗入燕离的体内。
燕离的全身因为某种痛苦而绷得笔直,在魁梧男子的元气注入后,才稍微好一些。
李香君立时认出来,这不就是燕离替自己治脸的法子么?
她强忍着羞意,贝齿轻咬,开始替燕离擦汗。
在这过程中,她从燕离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点端倪,在死灰色调当中,偶尔会出现锋锐逼人的紫色剑影,每当剑影出现,燕离痛苦就会大大减轻。
半个时辰后,第七道诡异的咒印完整生就,而剑影也正好全面占领了燕离的眼睛,死灰立时如潮褪去。
最后剑影一闪无踪,燕离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
“你好些了吗?”李香君将毛巾放回脸盆,第一回伺候人,把她累得香汗淋漓。
魁梧男子看着燕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端着脸盆出去了。
燕离有些虚弱,朝她一笑,道:“没事,老毛病,一般也不会复发,今天心神有些不宁。”
李香君立时想起来:“那幅画?”
燕离点了点头。
李香君拥有女人的敏感和纤细,所以知道燕离为什么心神不宁。但她不是修行者,所以她不知道燕离心神不宁时,为什么会“发病”。
她问道:“你的眼睛里,是不是藏了怨魂”
燕离的嘴角微微扬起:“怕了?”
李香君坦然道:“是很可怕,如果你不是我的恩人,我早就让护院扔你出去了。”
“好个恩怨分明的李香君,我就喜欢你的坦白。”
燕离的眼睛带着笑意,忽然拿起被子深深嗅了一口,陶醉道:“真香,不愧是香君。”
“你”李香君蹙了蹙眉,本想赶他下来,可看他那苍白的脸,又有些不忍。
燕离的眼睛忽然变得又深又亮,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直视如烟道:“我来青雅集,并不全为举荐名额,其实我更想要的是你。”
咚!
李香君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你,你在说什么”
燕离已穿衣起身,自顾自往外走去,道:“明天拿到名额以后,我们再详谈。”
李香君神思紊乱,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她挂牌已有三年,听过的甜言蜜语都能堆成山,早就听出了茧子,却唯独燕离的一句话,搅得她的心潮翻涌不休。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件件一桩桩,依然如此的鲜明,燕离的笑脸,也愈发清晰,像早已刻在心底。
她的俏脸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升起两朵红云。可等她回过神来时,燕离已经不见踪影。
谁说的婊子无情?
ps:今天受邀去朋友家里玩,如果晚上有回来,加更一章。
5、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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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柴府。
柴荣的晚饭吃得没滋没味。
短短几个月不见,父亲和大哥就死于非命,而且到现在都还必须忍着不能发作。
惟一庆幸的是,母亲回了娘家,逃过一劫。问过府中下人,基本可以肯定,跟李香君勾结的就是那个燕离。
白天他尝试用了各种方法试探,都没能从鬼手的口中问出那位“二先生”的一点点情报,只被警告了一句,千万别招惹他。
晚饭后,他瞅准鬼手离开的空当,向宫彦君道:“师弟,我有些话对你说,跟我来。”
宫彦君便跟过去,来到一个僻静处,只听柴荣道:“你这回来青雅集,除了帮我查凶手,还有一个目的吧?”
宫彦君道:“还是师兄了解我。”
柴荣淡淡一笑,道:“李香君。”
宫彦君嘿嘿笑道:“李香君不愧是并州第一美人,那模样那身段,真不知道压在身下会有多么快活。”
他咬了咬牙,又道:“可是你也看到了,鬼手不让我招惹那个人,等你明天拿到了名额,我们就得回临安了。他娘的,能看不能吃,难受死老子了。哎,不行,晚上咱们偷偷去一趟翠烟楼吧?”
柴荣目光闪烁,道:“晚上就别去了,但我有一计,只要你听我的,就可以让你永远拥有她,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宫彦君联想到那个场景,小腹火热,心痒难耐,连忙拉着他催问:“快说快说!”
“附耳过来。”柴荣道。
宫彦君连忙附耳过去。
柴荣在他耳边如此如此一番说道。
宫彦君的眼神先是发亮,然后皱眉道:“可是,鬼手绝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柴荣淡淡道:“明天我考核时,你借口要在城内游玩,把他打发到我身边。”
“这”宫彦君还有些犹豫。
柴荣双目森寒,道:“你要是担心那个燕离找宫家麻烦,大可不必,明天他走不出考场!”
“你有把握?”宫彦君睁大眼睛。
柴荣阴冷笑道:“考核第二轮是存思观想,他的修为最高不会超过五品,而我很早以前就买通了那几个实力不差的考生,你说若是我们联手,他的下场会怎样?”
宫彦君大喜道:“师兄果然算无遗策,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第二天,燕离如常早起,洗漱完毕,就有婢女前来,说是青藤院的主人有请。
燕离慢悠悠地走过去,一面叹道:“你说我们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还有花魁接待,这样算不算神仙过的日子?”
魁梧男子认真想了想,道:“不算。”
那婢女偷偷白了二人一眼,心里已把燕离当成个琴技比较好的小白脸,浑然忘了前天晚上听燕离的琴声哭得稀里哗啦。
燕离斜睨一眼魁梧男子,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开个酒肆,咱们今天拿了名额就出发,到永陵你就去开吧。”
“真的?”魁梧男子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脸居然有些激动。
燕离淡淡道:“你太显眼,我不好办事。不过,你可别指望我出钱,我是一分钱也没有了。”
婢女听罢,眼神已带了鄙视。
魁梧男子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有。”
来到青藤院,就见到李香君笑语盈盈地迎上来,道:“我给你们准备了早点,吃了再去吧。”
燕离眼睛一亮,只见她今天穿了件青白相间的褙子,雪白的裙裾刚好曳地,若隐若现的小巧金莲,裹在一双淡紫的圆头绣花鞋上。薄施淡妆,愈发清丽照人,一双眼眉弯弯,像挂着挥之不去的笑意,别了一朵珠花的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泄而下,又分出两绺,披于双肩,柔柔地贴在峰峦两侧,更添几分柔情似水。
“打扮得那么漂亮,莫不是去会情郎?”燕离调笑着坐了下来。
早点是热腾腾的稀粥配几个精致的小菜,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他也不客气,拿起碗筷就吃了起来。
李香君招呼魁梧男子坐下,白了他一眼:“堵不住你的嘴。”
燕离朝她一笑,然后转头看了眼,忽然一怔,书房里,昨儿挂着鬼神的地方空空如也,想是被她收起来了。
是怕自己再发病么?
仔细看她眼睛,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燕离弯了弯嘴角,道:“好奇怪啊,昨天还在呢,怎么今天就不见了?”
李香君淡淡道:“如果你说的是那幅画,我送人了。你吃完没有,吃完就赶快去县衙,过了时限,考场不让你进,你可别再来找我。”
燕离站了起来,道:“你不陪我去么?”
李香君蹙了蹙眉,道:“妈妈说今天有贵客到访,我不能离开。再者说,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拿不拿得到名额,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再来找我了。”
燕离的眼睛带着满满的笑意,道:“那可不行,忘了我昨天说过什么了?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谁要等你!”李香君俏脸微红。
婢女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也没看过李香君在谁的面前露出这般小女儿神态,实在美得扣人心弦,连同为女人的她都看得脸红耳赤。
燕离走出翠烟楼大门时,李香君的专用车夫已经在等候了。
他倒一点也没有“面首”的自觉,在车夫赤裸裸的鄙视目光下上了车,到县衙时,刚好辰时。
名额只有一个,竞争的却有三四十个。
考核最基本的资格就是觉醒真名,一旦过了二十岁还没觉醒真名的话,基本可以判定,资质为下下等,根本不值得花费精力培养。
考核分为两场,第一场为试。试非常简单,就是默写论策。
神州大地有三本脍炙人口的著作,对皇朝乃至周边异族的影响极其深远,论策便是其一,乃史上最为睿智博学的灵帝所著,涉极广,最为人所称道的是考、官、治、平、谋。
考便是考试;官便是为官;治便是治理;平便是平衡;谋便是权谋。
读不懂没关系,只要记住每个字,不要出错就好了。
燕离虽不算饱学之士,默写还是难不倒他的。
一个多时辰默写,半个时辰批阅,两个时辰后,第一场便结束了。
可是能进入下一场的却只有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