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连忙让内侍接了过来,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如下内容。
“大雍齐王拜上南楚国主,此次兴兵,非为别事,德亲王赵珏,狼子野心,坐镇襄阳,厉兵秣马,时时窥视我大雍边境,更有甚者,意图谋夺神器,此人不除,大雍南楚永无宁日,本王与国主郎舅至亲,焉肯加害,如不相信,请诏其还朝,必然推三阻四,不肯应承,昔日承诺,本王牢记在心,惟其权臣势大,一旦国主恢复帝业,那人兴兵作乱,我大雍亦不便插手,若是国主收其兵权,我两国和睦如初,若是国主信其谗言,本王将与国主会猎江南矣。”
赵嘉看了,遍体生寒,若要相信,怀疑其离间君臣,若是不信,自从赵珏攻打蜀国回来之后,屡屡索要军费钱粮,自镇襄阳,不肯回朝,莫非真的是有反意,再想起赵珏声威远胜自己,不由妒忌心起。淡淡道:“王叔取胜,也应该回朝受赏,传孤旨意,诏德亲王回朝。”
远在荆襄的赵珏收到谕旨之后,不肯回朝,上表称军情紧急,暂时不能回朝,原本赵嘉对赵珏的怀疑之心只有一分,见赵珏不肯回来,不由多了几分疑心,连下几道诏书,初时赵珏还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而不遵旨,可是赵嘉的诏书言辞越来越锋利,最后,就连朝臣们也起了疑心,无奈之下,赵珏将荆襄防务交给容渊,自己带着一些亲卫返回建业。离建业还有几十里,一个相貌平平的汉子前来拦路,送给赵珏一封书信,赵珏打开一看,却是一行清秀飘逸的字迹。
“君初时不归已是大错,今日来归更是错上加错,唯今之际,不妨回转荆襄,拥兵自重。”
赵珏看了看,叹了口气,将信在火折上烧了,道:“替我谢谢你的主人,告诉他赵珏不是谋反之人。”
那人默然退去。
到了建业,赵珏到宫门求见,却被赵嘉一道诏书下狱了,赵珏虽然上表解释自己不肯回来的原因,但是无济于事,在赵嘉心中,若非担心齐王李显不肯依约退兵,早就将赵珏治罪了。就在赵珏下狱期间,突然有朝臣纷纷上表要求诛戮赵珏,但是赵嘉总算还没有糊涂到那份上,反而将赵珏从狱里放出,暂时软禁起来。
上表要求杀赵珏是我的主意,在我从陈稹那里得到赵珏不肯谋反的口信之后,我就想了这个办法,赵珏是个忠臣,也是一个愚蠢的人,他如果当初立刻回来,赵嘉必然会知道错怪了他,那么赵珏很快就可以回到襄阳去,既然开始没有回来,如今再回来,就显得做贼心虚了,赵嘉就是比较英明的人也不免生疑,更何况我认为赵嘉并不比白痴聪明到哪里去。赵珏被软禁之后,我实在是很为难,按照我的想法,其实如果赵珏就此出不来才好,这样我需要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可是想到赵珏苦苦支撑南楚,却有苦难言的情景,我真的不忍心,就算南楚要灭亡,也应该是让热爱它的人尽力之后。所以我当时就写信给容渊,告诉他让他策动官员上表要求处死赵珏。我派出的使者速度很快,在赵珏刚到建业不久,容渊派来的人就到了,他派人四处挑动那些惧怕大雍的人上表,果然,赵嘉还没有糊涂到家,他对赵珏本来就还有一般信心,见到那么多人要求杀赵珏,反而惊疑起来,赵珏的命是保住了,现在就要看什么时候能够让他回襄阳,这就要靠大雍帮忙了。
果然,没有多久,齐王再次兵犯荆襄,这个齐王真是耐心太差,若是雍王的话,恐怕会多等等再说,容渊总算还能干,稳住了荆襄局势,襄阳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到来,让国主立刻醒悟过来,连忙派赵珏返回襄阳。赵珏顾不得任何事情,立刻带了亲卫上路。到了城外不久,赵珏就看见一个清秀儒雅的青年坐在十里亭中,亭里的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盏,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在亭子四角,每处都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厮。赵珏微笑着甩蹬离鞍,在那青年面前深施一礼道:“承蒙随云搭救,赵珏感激不尽,今日又蒙君相送,真是惭愧。”
我站了起来,施礼道:“王爷福德深厚,那些鬼蜮伎俩自然是伤害不到王爷的,王爷此去荆襄,前途遥远,所以随云特来送行。”
一个小厮上前,替我们倒上两杯酒,然后悄然后退,赵珏见这小厮手脚伶俐,相貌俊俏,不由心生好感,道:“随云这几年养尊处优了,这几个仆人一见就知道是大家风范,还多了几分书香气。”
我淡然一笑,举杯道:“劝君更进一杯酒,此去荆襄愿路平。”
赵珏举杯一饮而尽,道:“可惜随云不肯和我去荆襄,若是有随云坐镇,荆襄才万无一失。”
我轻笑道:“王爷这不是低看了容先生么?”
赵珏起身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需一别,荆襄军务紧急,我急于赶路,这就告辞了,等到击退雍军,你我再相聚畅饮,若是不幸,就请随云到我坟上祭奠一番吧。”
听到这里,我手里的酒杯几乎滑落,今日我为他起了一课,这两年我渐渐对卜算有了心得,可是今天早晨我沐浴焚香之后,为他起课占算,却得到一个凶卦,有中道夭折的意味,现在听到赵珏的话里有了凶信,更是心寒。赵珏上马正待离去,我突然道:“王爷,我有两个侍从,虽然年幼,但是颇通一些武术,就请他们代随云陪王爷到襄阳吧,也聊表下官不能随行的遗憾。盗骊、白义你们来见过王爷。”赵珏看看上前施礼的两个孩子,苦笑道:“随云,征途劳顿,还是不要为难孩子吧?”
我淡淡道:“他们弓马娴熟,不会误了王爷的行程。”
赵珏本要再劝,见我意思坚决,有时间紧迫,只得挥鞭告辞,纵马而去。
赵珏一路急赶,除了中途换马,就连吃饭和睡觉都在马鞍上,他原本担心江哲派在他身边的两个孩子支撑不住,但是每次看去,都见这两个孩子精神十足的模样,所以赵珏后来就不再担心他们了。眼看还有三百多里的路程,再换一次马应该就可以到襄阳了。赵珏在马上伸伸懒腰道:“好了,前面有座茶棚,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吃顿午饭,然后一鼓作气赶到襄阳,怎么样?”大家都十分高兴,这几天的狂奔,真把他们累坏了,虽然接下来还要赶路,但是能够休息片刻也是好的。
盗骊和白义听到赵珏的吩咐,盗骊抢先下马,几步到了茶棚,吩咐收拾几张桌子都摆上热茶,这个茶棚虽然小,但是还有一些盐水花生之类的小菜,盗骊也让摆上,将那老板支使的团团转,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座头,白义却是自动去讨了开水铜盆,洗刷干净,从包裹里拿出方巾,等赵珏一坐下,就来服侍他洗脸拂尘,赵珏虽然是王族,但是多年来征战沙场,这些世家的享受早就可望而不可及了。见这一对小厮如此能干,不由心喜,等他坐了下来,喝了一杯热茶,就着盐水花生吃着干粮狼吞虎咽之后,却见盗骊、白义两人已经早早吃完了,正在那里督促老板给马匹上草料。赵珏不由道:“好一对能干的孩子,江状元果然厉害,将一对仆人训练到这样地步。”
他的一个亲卫笑道:“大人若是喜欢,回头跟江大人说一声,要了他们服侍也就是了。”
赵珏虽然知道别说两个仆人小厮,就是爱妾美婢拿来送人也是豪门常事,但还是摇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两个孩子可不是随便训练出来的。”
众人谈笑片刻,赵珏吩咐上路,就在这时,一个亲卫突然惨叫一声,众人看去,却见一支银箭射穿了他的背心。
众人都是军旅中人,立刻寻找障碍躲避,却听见一声朗笑,一个白衣人从林中缓缓走出,只见这人相貌俊美非常,修伟的身姿在白色武士袍的贴裹下卓然挺立,一张弧度几近完美的银白色大弓侧挂左肩,同色的箭壶斜系腰间,无论是服饰还是弓箭都精美异常,显然它们的主人是个相当考究之人。赵珏心里一寒道:“来得可是银弓浪子端木秋。”
那个白衣人笑道:“小人正是,听说德亲王到此,特来瞻仰,如蒙王爷不弃,请王爷到寒舍小憩。”
赵珏听他言辞温和,但内中含义却是极为傲慢,冷冷道:“本王军务繁忙,不敢拖延,阁下暗箭偷袭,想来是来刺杀本王的了。”
端木秋不屑地道:“本人从来不肯偷袭暗算,否则刚才这一箭就是要了王爷的性命了,至于那个军士不过是本人打个招呼,想来王爷不会见怪。”
赵珏冷冷道:“本王待属下一贯是视若手足,阁下如此轻贱士卒,怪不得没有在大雍军中效力,天下谁不知道金弓长孙,银弓端木,长孙将军在雍王麾下,率军作战,战无不胜,而你银弓端木,只能在江湖中好勇斗狠。”
赵珏的这番话想必刺痛了端木秋的心,他眼中闪过冰凉的杀气,冷冷道:“本人来此,不过是为了防止王爷逃走,如今看来,我不出手是不行了,却不知王爷能逃过本人几箭。”
一个娇纵的声音传来道:“本姑娘敢打包票,你射不死他。”随着声音,一个红衣的美丽女子走了出来,这女子相貌艳丽,但长眉入鬓,满身煞气,却是个女罗刹一般的人物。赵珏不由苦笑道:“原来你也来了,难怪,你们师兄妹本来就是形影不离。”
那女子冷冷道:“德亲王也认得本姑娘,倒是荣幸之至。”
~第十七章忠魂渺渺~
王于途中遇刺,至襄阳,负伤苦战,齐王见德亲王归,大沮,乃退,未过旬月,国主诏下,责王作战不力,任雍军退去,王大恸,锥心泣血,夜半乃薨。三军缟素,以祭贤王——
《南朝楚史·德亲王珏传》
赵珏平静地道:“金弓长孙,娥眉青衫,银弓端木,红妆罗刹,看到银弓在此,就知道火罗刹乔焰儿也必然在此,想不到你们都潜入了我南楚。”
端木秋轻抚弓弦道:“天下谁不知道大雍一统天下是迟早的事情,就是你南楚的武林豪杰不也都基本投靠了我大雍。”
赵珏怒道:“住口。”这本是他心里最为痛恨的事情,大雍崇尚军功,又不计较出身,所以很多南楚的江湖人物都投了大雍,而在南楚若想作高官必须是身世清白,所以南楚军中武力不如大雍远甚。
乔焰儿柳眉倒竖,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呵斥我等,端木师兄,为我掠阵。”说着拔出背上长剑,如同一团火焰一般扑来,赵珏的亲卫拔刀迎上,这些亲卫都是擅长战阵搏杀的高手,但是乔焰儿却是一流高手,所以虽然是以一对六也毫无惧色,而且乔焰儿攻势如火如荼,不比这些亲卫的威猛刚烈逊色,端木秋的目光紧紧盯着战场,片刻,突然拉弓射箭,一道银影如同鬼魅一般穿透一个亲卫的咽喉。
赵珏眉头一皱,这两个人,一个擅长近身搏杀,一个擅长远攻,配合默契,自己只带了八个亲卫,恐怕会被他们一一杀死,看了看身后的亲卫,低声道:“我们去对付端木秋。”
那个亲卫点点头,两人同时向端木秋奔去,端木秋远远看见,银弓上弦,一弓两箭,又射杀了两个亲卫。这时赵珏已经到了他身前,长剑向他刺去,端木秋展开轻功身法,躲避赵珏的攻势,他的轻功十分玄妙,赵珏和那个亲卫始终伤不到他,但是端木秋也无暇放箭,只能用银弓抵挡,他的银弓是特制的,赵珏的宝剑也无法伤它分毫,众人缠战两处,端木秋的武技其实还不如赵珏,几次想要脱走都被赵珏困住,但是赵珏想要杀他也不能够。但是乔焰儿那一方却大占优势,如果等她杀光了那些亲卫,过来支援端木秋,那么赵珏就再无逃生的可能了,正在赵珏心焦如焚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两个身影,却是盗骊和白义,两人一个手持短剑,另外一个则拿着一具小巧的弩弓,正在悄悄接近乔焰儿,就在赵珏留意到两人的时候,突然盗骊手中的弩弓射出五屡寒芒,乔焰儿反映灵敏,竭力闪开,正在这时,白义手中的短剑雷霆一击,刺向乔焰儿的娇躯,乔焰儿眼中闪过烈焰,手中的长剑仿佛神助一般化作铜墙铁壁,白刃交击,白义踉跄后退,双手都是血迹,而乔焰儿小腹中了一剑,只见她玉面带煞,匆忙点穴止血,口中喊道:“师兄。”然后将长剑射向赵珏,赵珏闪身避开,端木秋趁势冲出,手中银弓连发五箭,将意图杀死乔焰儿的亲卫阻住,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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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珏送了一口气,看看盗骊和白义,笑道:“多亏你们了。”正在这时,赵珏突然看到众人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赵珏心思灵敏,立刻向前冲去,但是已经迟了,只觉得一柄利刃刺透了软甲,深深的刺进腰部,这还是因为赵珏及时闪避的原因。赵珏看见那些亲卫飞奔而来,最快的却是盗骊和白义,白义掠过自己身侧,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而盗骊扶住自己,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捏碎蜡丸,将里面的药丸塞到自己嘴里,赵珏只觉得剧痛方才传来,不由痛呼一声,昏了过去。
等到赵珏醒来,发觉自己躺在茶棚的桌子上,盗骊、白义和其他的亲卫都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而原本和自己联手对付端木秋的亲卫横尸不远处。他苦笑道:“想不到本王身边就有大雍的探子,他已经跟了我一年多了吧。”
盗骊上前道:“王爷,小人已经替王爷暂时止血包扎,并服下了灵药,一个月内,只要王爷心平气和,应该可以生命无虞,只是王爷伤势太重,如果能够回建业让我家公子亲自诊治,相信半年之内就可以康复。”
赵珏想了一想道:“他们半路行刺,想必是不愿让我回襄阳,我如果不能回去,只怕襄阳有险,还是去襄阳吧。”
一个亲卫苦涩地道:“王爷伤势如此严重,怎能上阵,还是回建业养伤吧。”
赵珏淡淡道:“不必多说,本王岂可惜身而轻社稷,立刻出发,到襄阳。”众人只得听命,盗骊和白义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无奈和钦佩。众人还要相劝,赵珏一概不听,盗骊只得将赵珏的刀伤重新包扎裹紧,唯恐赵珏劳顿,众人原本不敢快马加鞭,但是赵珏心急襄阳安危,居然不顾伤势赶路,众人无奈,况且若是不回到军营,难免还会遇到刺客,也只能加快速度。等到赵珏终于进了襄阳城,已经是第二天黄昏,趁着夜色和容渊派出的接应,赵珏顺利的进了襄阳城。盗骊和白义商量了一下,盗骊继续留下来照顾赵珏的伤势,他跟着江哲所学的主要就是医术,虽然还不够高深,但是绝对强过襄阳的军医。而白义则返回建业向江哲复命。
当我从白义口中得知赵珏负伤之后,不由长叹,早在赵珏出征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不安,现在赵珏负伤出战,难道我的预感会成为现实么,想想赵珏对我虽然有些猜忌,但总算还是一个好上司,所以我犹豫很久终于决定去襄阳一次。
为了完全,我带了陈稹和赤骥他们七个人随行,我们在城外汇合之后,就尽快的赶向襄阳,因为我马骑的不好,所以弄了一辆马车,虽然颠簸一些,但是总比骑马舒服一些。一路上,我从秘营得到的情报,齐王李显大举攻城,但是赵珏亲自坐镇城上,所以雍军损兵折将,不能取胜,虽然因为无法接近战场,但是我还是得知了大概情况,连日来,雍军在襄阳损兵折将已经达到四万人,我想应该已经到了齐王的极限。
果然等我离襄阳两百多里的时候,我得知了雍军退兵的消息,而且根据秘营的回报,雍军应该是从南楚境内撤退,也就是说,我会迎头碰上雍军,为了逼开他们,我下令暂时留在一个小村子里面等候,据我所知,雍军一路行来秋毫无犯,应该不至于到这里劫掠。当天下午,雍军从村外经过,事前,雍军的前哨到村子里下令各家各户不许出门,我已经换上了青衫布衣,赤骥他们也都换上了农人的装束,所以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其实他们又不打算到村子里,所以只要将村子外面道路控制住就可以了。可是就在我等待的时候,突然听到外边一片混乱,接着有人来砸门道:“屋子里面的人出来,这里我军征用了。”
陈稹悄然走到我身边,用眼睛向我询问,我想了一想,微微摇头。陈稹装出慌乱的样子到门前拉开房门,哀求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砸门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铁甲的军士,看装束佩刀不是普通的军卒,他看了屋子里一眼,道:“不用慌,我们用一下屋子,你们到厢房去呆着,不许走动,不许出声。”
我站了起来,带着赤骥向外走去,那个军士突然叫住我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功名?”
我平静地道:“晚生江随云,一介寒儒,没有功名。军爷有什么指教。”
那个军士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继而突然醒悟过来,喊道:“来人啊,把他们抓起来,他们是奸细。”随着他的喊声,一队军士冲了进来,用刀枪将我们围住,陈稹往后退了一步,挡在我的身前,没有动手,他知道这时候不可冲动。
我用疑惑的神色问道:“军爷为何说晚生是奸细呢?”
那个军士眼中闪过莫名的寒芒,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从你的举止气度来看,你绝对是常年养尊处优的人物,还有一种在人之上的气质,若非是奸细,为何说自己没有功名。”
我想不到这军士如此精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半天,正想着如何应付现在的情况,一骑铁骑飞奔而来,马上那人喊道:“还没有准备好房子么,殿下急需疗伤之处。”这军士连忙道:“将军,我见这户人家有些可疑……”
话还没有说完,那位将军一眼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江翰林江大人,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我从那位将军一来就在苦笑,只得道:“原来是齐王殿下身边的黄护卫,想不到今日如此相见。”
那位将军正容道:“昔日殿下出使南楚,大人奉命随侍,礼数周到,黄某也十分感激,如今两国交兵,大人是南楚高官,为何在这荒郊小村出现。”
我心里一动,他刚才说殿下需要疗伤之处,便道:“实不相瞒,下官一位故友身患重病,药石罔效,下官颇通岐黄,所以前去为其治病。”
黄将军果然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道:“原来江大人擅长岐黄,齐王殿下身中箭伤,军医无法救治,只得快马赶回大雍,如今途中病势加重,就请江大人为殿下看看吧。”
我欣然道:“医家有割股之心,下官敢不从命。”黄将军立刻吩咐人去请齐王殿下到这里来,那些军士露出古怪的神色,我听到他低声问黄将军道:“他是南楚官员,会为殿下真心诊治么?”黄将军也低声道:“当初我们在建业和这位江大人相视,他为人随和洒脱,不会拘泥身份的,殿下说此人胸怀锦绣,不可轻视,对他十分照顾,我想他不会不念旧情,更何况现在他在我军手上,谅他也不敢有什么异动。”
过了没多久,齐王殿下的车驾到了,黄将军等人将齐王抬到房间里,我看他面色火红,昏迷不醒,上前诊脉之后,沉吟一下道:“殿下中了我南楚的毒箭,那是从南蛮得到的毒蛇汁液,若非殿下内力深厚,体魄强健,又及时服下了一些解毒药物,早就不行了,如今是毒性加剧的症状,如果不得医治,三日之内必然不治。”
众人大惊,一个中年将军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可有救治的办法。”
我用询问的眼光看去,那位将军道:“本将军樊文诚,乃是齐王麾下近卫将军。”
我微微一笑道:“将军勿忧,下官来得及时,只要我替殿下针灸一番,再开个药方,定然保住齐王性命,只是今后齐王殿下需要休养半年。”
樊将军和黄将军脸上都露出喜色,我就在他们的监视下,为齐王针灸,让赤骥作助手,我花了一个时辰,完成了金针过穴的复杂过程,然后又开出解毒的方子,他们军中药物居然很齐全,我这个方子又没有什么特殊的药物。很快一服药下去,齐王的面色变得正常,睡得安稳多了。黄将军千恩万谢地送我到厢房休息。陈稹见他们出去了,低声问道:“大人,明天他们会放我们走么?”
我淡淡道:“没关系,我想齐王是个聪明人,如果他不放行,我自有法子取他性命。”
第二天清晨,齐王醒了过来,黄将军立刻召我前去为齐王诊脉。李显躺在床上微笑着看着我,等我宣布他体内毒性已经无碍,只要继续服用我的方子就可以清除余毒之后,李显笑道:“想不到今日陌路相逢,蒙大人救了本王的性命,干脆江大人就跟我回去算了。”
我淡淡道:“齐王殿下此言差矣,下官是南楚臣子,怎能投降大雍,若是殿下不念救命之恩,只管杀了下官就是。”
李显忙道:“大人不用生气,救命之恩焉敢忘记,如果大人不愿意,我不强迫就是。”
我心中一喜,我早就知道李显内心里仰慕雍王,雍王为人重情重义,这种情况下不会为难我,那么只要我这么说,齐王也不会作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所以我才会没有条件的替齐王治伤。
李显见我消了气,又问道:“我听说江大人是去为一位朋友治病,不知道本王可认识么?”我看出齐王眼中的疑惑,淡淡道:“这人殿下自然认得,就是我南楚德亲王赵珏。”
李显大怒道:“原来你竟是去替他治病,岂有此理,难道你以为本王会让你去治好他么?”
我冷冷道:“大雍南楚交战,德亲王中途遇刺,殿下阵上负伤,我既然为殿下治病,就不担心将来殿下再来犯境,我不知道殿下如此畏惧德亲王,居然要他死于刺客之手。”李显语塞,良久才道:“我料想赵珏就是伤势好了也不能挡我大雍铁骑,罢了,你去给他治伤吧,告诉他,我一定会让他死在我手上。”我微微鞠躬,表示遵命。
三天之后,齐王的伤势基本好转,他才放我离去,直到和我分手的时候,在马车上,他还道:“江大人,南楚迟早亡于我手,到时江大人可以来找我,本王必定保全江大人的身家性命。”我只是默然不语,至于他当我是默认还是不满,就随他了。
和齐王分手之后,我连夜赶路,终于到了襄阳,白义和守城门的将军认得,很快我就进城直奔德亲王的住处。可是我刚刚到了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痛哭的声音,我愣住了,然后疯了一般冲进去。那些守门的军士基本上都认得我,等我冲进德亲王的卧室,看见容渊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而在床上正是面白如纸的赵珏,盗骊站在一旁,面色悲凄,他们见我进来,容渊哽咽道:“随云,你来迟了。”
我失态地喊道:“盗骊,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保不住他的性命。”
盗骊匍匐上前道:“大人,小人替亲王用药,效果明显,虽然亲王连日来上城督战,但是伤势没有过于恶化,谁知道,今日国主下诏斥责王爷,王爷见了诏书,气怒攻心,连连吐血,不到半个时辰,就,就去了。”
容渊垂泪上前道:“随云,你不要怪他,他已经尽了力。”
我冷冷道:“诏书在哪里?”
容渊长叹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我走上前拿起黄绫诏书一看,只觉得胸口郁闷,口中一甜,哇的吐了一口鲜血。只见那诏书上面写着冰冷的言辞。
“王叔深明兵法,既统十万精兵,又据襄阳天险,为何久战无功,任雍军往来自如,莫非有通敌之事,望大都督体谅此国力疲敝之秋,速战速决。”
我放下诏书,推开要扶住我的赤骥和盗骊,看向桌子,上面摆着一份表章,我打开表章,容渊想要过来阻止我,却又站住了,我低头看去,上边字迹工整,却好几处有溅上的血迹。
“珏以王室之尊,庸碌之才,受知先帝,委任腹心,统率兵马,敢不尽心竭力,奈何微躯多病,大志未申,中道而陨,遗恨何极。方今大雍肆虐,南楚疲敝,此诚存亡之秋也,珏今将死,敢不忠言直谏,我南楚自和亲以来,朝臣每仰大雍鼻息,惧战求和,然虎狼之心,焉肯轻息,国主应亲贤臣,远小人,疏后宫,勤于政务,专心军事,远连北汉,近拒大雍,孰几可保南楚社稷平安。襄阳防务,至关紧要,容渊者,臣之腹心,多才干,精军务,珏之旧部,可归此人统领,请王命,诏此人代守襄阳,则可保襄阳无事,镇远侯陆信为人忠烈,临事不苟,可代大都督之职,珏临表涕零,不知所言,倘蒙垂鉴,珏死不朽矣。”
我放下表章,想到赵珏满怀悲痛,锥心泣血写这份表章的情景,泪落如雨,道:“王爷为何如此固执,若是当初听我一言,拥兵自重,何有今日。”
容渊上前道:“王爷临终,念及大人,曾想推荐大人镇守襄阳,但是思之再三,说道:‘随云雅量高致,天下无双,奈何明哲保身,必不肯以身相殉,容先生代我转告随云,若日后南楚灭绝,望先生看在珏之面上,为我南楚留一脉香烟。‘”
我默然良久,淡淡道道:“容先生尚请节哀,国主非是无情之人,见王爷表章,定会悔恨,先生镇守襄阳之事,应该可以办到,随云心灰意冷,即将辞官远行,他日相见,再叙别衷。”
说罢,我转身离去,到了门前,我掀开车帘上车的时候,听见远远传来炮声动地惊天,炮响十二记,主帅殁于军中。放下车帘,我淡淡道:“起程。”马车跑了起来,良久,我推开车窗,看看外面阴沉的天色,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南楚,完了。
~第十八章南楚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