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毫无恐惧之色:“小女子名为凤绫罗,凤凰的凤,绫罗绸缎的绫罗,是烟雨阁新来的卖唱女!”
“卖唱女?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甫公子有兴趣听小女子的身世吗?”
一丝惊讶从皇甫云的面容一闪而过,他有些疑惑的问道:“绫罗姑娘怎么会知道在下复姓皇甫?”
凤绫罗浅笑一下,美艳动人:“皇甫公子,你手中轻摇的白纸扇上,画着一副桃花艳丽图,能画出这绝美的桃花,必定是出自桃花山庄,又听闻皇甫三公子中,唯独二公子对烟雨阁情有独钟,不,是对紫风月姑娘情有独钟才对!又知断魂笑使皇甫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小女子便断定你必定就是皇甫云,我说的可对,皇甫公子?”
皇甫云听后哈哈大笑:“没想到绫罗姑娘这般冰雪聪明,在下佩服,佩服!”
“并非绫罗聪明,只是善于观察罢了!”
皇甫云缓缓走了过去:“绫罗姑娘好尖锐的口气,清高不缺乏霸气,让人想要接近却又不敢接近,可是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挑战,去做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凤绫罗淡淡的看了一眼皇甫云,不以为然的说道:“不是绫罗清高,而是迫于无奈,不得不伪装自己,这个世道很乱,一不小心就会丧失自我,失去本来面目,绫罗奉劝皇甫公子,还是切莫打绫罗的注意,绫罗只是一个卖唱女,身份卑微,不值得公子花费心思!”
皇甫云飞身跃起,飞到了凤樱树上,坐在两根树杈中间,倚在粗壮的树身上,长衫垂落下来,他闭上眼睛:“好香,不知是这凤樱花香,还是绫罗姑娘你的身上香!”
“绫罗身上的香,是俗香,怎可与这凤樱花的香气作比较!”
“凤樱花再香,也只是一朵摘下来并会死去的花,可是美人就不同了,越是采摘,给予甘露,便会越发娇艳动人,绫罗姑娘,你说是不是?”
凤绫罗有些愤怒,抱着古琴就要离开,皇甫云不慌不忙的说道:“绫罗姑娘莫要生气,你身在烟雨阁,自是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怎么我都没有轻薄你,只是说笑几句,你就动气便要走呢?”
“那就怪绫罗失礼了!”凤绫罗重新放好古琴,坐了下来。
“你那把古琴,看起来有些破旧,为何不换一把新的?”
“新琴绫罗用不惯!”
“原来是这样!”皇甫云躺在树间,慵懒的说着,“绫罗姑娘可否为在下再弹上一曲《何不曾相忘》呢?”
凤绫罗冷笑一声:“想听绫罗弹奏,是要给银子的!”
“哈哈!绫罗姑娘绝不是这样小气之人,这样凄美的曲子和美妙的琴音怎可是花钱才能听到的?我懂你的琴音,懂你歌声的哀怨,知音难寻,想必绫罗还在生方才云某的言语戏弄之气吧!”
凤绫罗低头含笑,这个皇甫云,还真是伶牙俐齿,说完便站起身:“那皇甫公子帮绫罗看守一下我的琴,我去去就来!”
待凤绫罗回来之际,手中便多了一把箫,她拿在手中晃了晃:“皇甫公子,你说你听懂了我的琴音,若是你能用这箫,吹奏一曲我的《何不曾相忘》,我便弹给你听!”
“一言为定!”皇甫云飞身而下,接过凤绫罗手中的箫又重新飞回凤樱树上,便吹奏起来。
箫声不比琴音,更是哀怨和低沉,凤绫罗惊讶的睁大双眼,怎么可能?只听了一遍的曲子,便可以一点不错的吹奏出来?
皇甫云放下箫,笑道:“怎么样?绫罗姑娘这回可以为在下抚琴了吧!”
凤绫罗有些敬佩的笑了笑,便坐在琴台前,轻声说道,语气也没有方才那般冷漠了:“既然皇甫公子如此精通音律,吹奏出的情绪与我丝毫不差,想必真是听懂了绫罗的琴音,那绫罗也不好推辞了,这就为皇甫公子再一次弹奏《何不曾相忘》。”
琴弦再一次被纤纤手指缓缓地拨动,发出美妙的琴音,方才哀怨的歌声再一次响起。
皇甫云沉浸在这琴音歌声里,忽而想起十年前,自己十岁那年,遇到的一个女孩,那女孩天真可爱,却惨死在失火的宅子里,可惜,他还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
何不曾相忘?何必耿耿于怀?谁都不知道那个秘密,那一把火,却是自己不小心碰倒的红烛,他本是去找她玩耍,结果却,害死了她!
皇甫云叹了口气,将箫放置在唇边,也吹奏起来。
琴箫和鸣,婉转动人,似乎在讲述着一个凄美的爱情,又似乎看到最在乎的人经历着死亡,也带着对爱情的向往和怨恨,五味杂陈,如痴如醉。
凤绫罗的嘴角却挂起了浅浅的微笑,第一次,有人跟自己合奏,第一次,遇到这样浪漫的公子。
第十五章 桃庄贵客,名曰常欢
“大少奶奶,老爷让您过去呢!”一个丫鬟站在房间门外禀报。
江圣雪正坐在木椅上,捧着一卷诗书,闻声望去:“爹有什么事吗?”
“庄里来了个客人,是大少奶奶熟悉的人,您不去瞧瞧吗?”
“我熟悉的人,那一定是江家堡的人了,你先退下吧,我换件衣裳便去!”
那丫鬟离开之后,满月一边为江圣雪更衣,一边说道:“江家堡来人了,会是谁呢?表少爷?还是表小姐?该不会是老爷来了吧!”
“瞧你急的,比我都高兴,一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满月为江圣雪将衣衫除去,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肚兜遮体,满月回身在架子上拿起一件绣有兰花的淡蓝色衣服。
就在这时,皇甫风推开房间的门,刚要踏步而进,却被眼前的诱人风景惊呆住了。
江圣雪有些慌张的不知所措,好在满月反应过来,将拿好的衣服披在江圣雪身上,而江圣雪低着头满面娇红。
满月却突然有些懊恼,这小姐已经和姑爷成为夫妻了,我这样做会不会让姑爷生气啊?但是转念一想,管它呢,反正姑爷对小姐的态度也是冷冰冰的,自己下意识的做法他应该不会在意的,想到这,满月倒是释怀的松了口气。
皇甫风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仍然面不改色,缓缓走去一架用黑色古木打造而成的柜子旁,伸手打开柜子门锁拿出一只金发簪,侧身而对,说道:“我只是进来拿东西!”说完便走了出去。
空气骤然变冷,待皇甫风离开,才转为正常的温度,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小姐,姑爷拿的那个发簪,可是女人之物啊!”
江圣雪咬了咬唇,笑着说道:“也许,是他娘亲留下的吧!”江圣雪自己都无法相信,花碧玉所有的遗物全部被皇甫青天放进了碧玉阁,怎么可能会遗落一个在皇甫风的手里。
那只发簪一直被锁在柜子里,不是珍贵之物,也是纪念之物。
江圣雪穿好衣衫,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我们走吧,满月!”
到了大堂,就见皇甫青天和武月贞坐在主位,流星和飞盾坐在他们的位置上。
其他人均不在内,只有一个黑衣男子,坐在皇甫云的位置上,背对着江圣雪,正在与皇甫青天交谈,武月贞见江圣雪进来,急忙笑道:“圣雪来了!”
听到江圣雪来了,那穿着黑衣的男子才扭过头来,棱角分明的面容,眉宇间透着傲气,双眸明亮却深邃无比。
只见他站起身来,身材虽是高大威猛,却仍然有着少年的稚气:“表姐,好久不见!”
江圣雪惊喜的走到他面前:“常欢,你怎么来了?”
常欢从衣襟中取出两条红色的绳带,吊着两颗小巧精致的香袋,那上面绣着两只鸳鸯:“这是姑母绣了一天一夜的相思扣,非要我连夜赶来桃花山庄,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亲眼看见你和你夫君把它戴上,戴上之后便不可摘下,等到一年之后的今天才能取下,然后烧成灰埋在连理树下,方可一生一世。”
江圣雪笑着接了过来:“想必又是殇婆婆的注意吧!”
“表姐真聪明,殇婆婆的巫术还是很灵验的,姑母深信不疑,拖着病重的身子为你们绣了这对被施了巫咒的相思扣。”
“有劳殇婆婆和娘费心了,我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表姐大可放心,姑母因为你出嫁,这几日都心情大好,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那就好!”说完,江圣雪便要自己将它戴上,常欢急忙阻止:“你的这一只要由表姐夫为你戴上,而表姐夫的这只要由你亲自戴上,姑母说赶在今日的申时之前务必要戴上,否则就不吉利了!”
“原来是这样!”
“可是风少爷在盟主堂啊!”妙儿说道。
常欢不容置疑的说道:“姑母交代,需要我亲眼看到你们戴上它,她才能安心!”
皇甫青天见状,急忙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命人把风儿叫回来!”
武月贞轻轻拍了拍皇甫青天,示意他靠近自己:“老爷,昨晚我们不是商讨过,要让常欢去看看盟主堂吗?”
皇甫青天这才记起,昨夜自己确实说过,他第一眼见到常欢的时候,就想带他去看看那里,看到常欢,就像看到三十年前的常寒。
三十年前,自己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之时,便相继遇到武月岩,江池,常寒,星天战,从此成为生死与共的江湖兄弟。
如今,一个已成为武林盟主,风光无限。一个双腿被毁,隐退江湖,专心铸剑。
一个已成为江家堡的堡主,功名成就。一个隐居世外桃源,不问世事。
只有他,常寒,当年的仁义剑客,命丧九泉,好不凄凉。
再一看常欢,突然觉得只有带他进去才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也是送给常寒夫妇的礼物。
武月贞看向常欢:“素闻常欢不爱武艺,却武艺高超,实属难得,老爷,倒不如将常欢和圣雪一并带进盟主堂,一来可以让常欢观赏盟主堂,二来还可以在那里和风儿切磋武艺,江湖儿郎,只有切磋过武艺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皇甫青天点点头说道:“夫人说的极有道理,既然如此,常欢,你第一次来桃庄,想必也没见过盟主堂吧,那是江湖中人聚齐商议要事之地,随我去看看也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这样,皇甫青天带着常欢,江圣雪和满月前往盟主堂。
皇甫青天一台轿子走在最前边,流星和飞盾跟在两边,随时保护皇甫青天的安全。而常欢坐着一抬轿子紧跟其后,坐在轿中闭目养神,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离开江家堡,来到桃花山庄,还蛮有趣的。总听姑父讲他同皇甫青天的往事,听说爹娘生前,也与皇甫青天关系甚好,如今见到皇甫青天,却有种亲人一般的感觉,真是怪哉!
江圣雪与满月同坐一台轿子,走在最后。
“小姐,盟主堂只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才能进入,没想到,满月还能沾着小姐的光,可以一睹盟主堂的真实面目了!”
“盟主堂确实威严大气,倒也没有传闻中那般阴森严谨!”
满月突然叹了口气:“夫人让表少爷送来这相思扣,也不知,姑爷肯不肯戴!”
江圣雪摊开手掌,看着两只纠缠在一起的相思扣,顿时哀愁起来,以夫君的性子,是不会将这女儿的东西看在眼里的,想必又要费一番口舌了。
第十六章 盟主堂内,赠还金簪
“风大哥,你可是慢了些,看本姑娘一招击散你的内力!”青衣女子举着一把金色长剑,身形犹如流星之速,定身在皇甫风身后,一剑击中皇甫风的后背软肋,皇甫风一个踉跄,向前跌去。
青衣女子定住身形,有些不悦的说道:“风大哥,你今日是怎么了?一点都不集中,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我的剑是出鞘的剑,你早就没命了,一点都不痛快!没想到第一次打败你竟然是在你失神的情况下,传出去比我跟你过招百次却无一次击中都丢人!”
皇甫风顺势坐在木椅上,手中的神封刀也搁置在桌子上,脑海里满是江圣雪慌慌张张的裹着衣服,遮挡住身体的画面,我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身体,我竟然会因为江圣雪而失神!
见他不说话,青衣女子便站在皇甫风的面前,拿着没有出鞘的剑指着皇甫风:“今日休战,我不跟你打了!跟本姑娘说说,你是不是有心事?”
皇甫风这才回过神来,目光闪烁着恼怒之色,他看了看青衣女子指向自己的剑,将脸别向了一边。
青衣女子撇了撇嘴,她知道皇甫风最讨厌别人用剑指着他,换成是别人,恐怕皇甫风早已翻脸。
将剑收回,别在腰间,金色的剑鞘辉煌无比,此剑的外形也是独一无二,像一根女子戴在头上的金发簪,但熟知此剑的人方可知道,这把剑有着怎样的威力。
“风大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点快点,让小妹我给你支支招!”
“百里,如果有一日,你嫁给了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是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他,还是远离他不让他进入你的江湖纷争?”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百里嫣的男人,一定得是个顶天立地,武功天下第一的大英雄,风大哥,你说的如果根本不会发生的!”青衣女子正是被称为金簪子的百里嫣,也是盟主堂里唯一的女剑客。
皇甫风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你最讨厌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但是你必须回答我!”
“好吧好吧,如果我真的爱上一个书生,并且要嫁给他,那我一定会护他永生平安,宁可我死,也要他活,我百里嫣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一旦爱上了,便会非他不嫁,永世追随,即使把我的危险带给了他,也会保他安然无恙,因为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既然不能分开,不能忍痛割爱,就要拼尽全力将他护在身后,直到我死,才肯罢休!”
皇甫风向来敬重会武之人,尤其是百里嫣这种巾帼女豪,便突然解开心结一般,起身拍了拍百里嫣的肩膀:“知道吗?百里,你的一番话,点醒了梦中人,只是,你不是桃花山庄的人,你永远无法了解,身不由己的感觉。”
“风大哥,你是盟主的儿子,被职责被正义被伦理缠身,有些身不由己的事,也是必然,不过只要不是违心,便无大碍,放心吧,风大哥,我百里嫣会在你身后一辈子支持你的!”
如果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洒脱,百里,我早就抛下一切,带着我娘的棺木离开这里了,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背负不孝之子的骂名,也不能背负抛妻不仁的愧疚,我不爱她,也不想爱她,她弱不禁风,而我又身处江湖,我只会害死她,因为我根本不可能保护她,没有爱,便没有舍身取义。
我很自私,对吗?
皇甫风从腰间抽出一支金发簪,递给百里嫣:“还记得吗?”
百里嫣惊讶的呆住,过了好一会才惊喜的笑道:“五年前,我送你的那根簪子,你竟然还留着!”
“为什么要丢掉?”